東瀛倭人,身高不足四尺,髡發,雖能識漢字,但卻隻能吐鳥音。
綜上所述,正是中原人對東瀛人的印象。
施無為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見這膘肥大漢能如此清晰的道出倭人的樣貌,便也是多留了個心眼。
他沒有反駁,而是看向了那名衣衫褴褛之人,準備聽那人接下來的話語。
而這位衣衫褴褛之人,見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已是彙聚在了他的身上,便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憤憤道。
“這些畜生…這些畜生…他們各個手持唐刀,說着鳥語…殺人如麻,極其的殘忍”。
“我記得那一天,原本風平浪靜的鳳溪村裡突然來了兩個持刀的倭人武士。
這兩人從海上而來,一上岸便去了一家酒館喝酒…..但是…酒過三杯,興頭起來之後,可能是覺得單喝酒無趣之後,便是放肆的打起了賭”。
說道此處,隻見他臉上的表情開始止不住的抖動着。
随後,他更是猛的站起了身,看向了場中的所有人,憤怒吼道“你們可知!
!
這些畜生以何物做賭?
?
”。
褴褛的衣衫以及肮髒的臉頰并不能消滅他雙眼中的怒火,而他也就這般掃視着衆人,眼神中更是突然閃過了一絲絲無力之感。
“我記得那一天,酒館的外頭正好路過了一位婦人,婦人懷有身孕。
然而,這些畜生見這婦人小腹微微隆起,竟然起了興緻,以婦人腹中胎兒的性别做賭。
一人賭是男孩,一人賭是女嬰”。
話到此時,隻見他再一次頓了一頓,深吸了一口氣。
随後,他那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并咬牙切齒的憤怒道。
“這兩個畜生….這些畜生…竟然借着酒勁,當街刨開了那婦人的肚子,取出了腹中胎兒!
!
而到最後,輸家卻僅僅隻是多罰了一杯酒…而已!
!
”。
原先,在場的衆人都已是被這人言語之中的情緒,所感染。
而當他将最後一句話說出之後,當場就見鄰桌的一位富貴打扮的中年人,拍桌怒喝道“此事可當真!
!
”。
褴褛男子轉過了身,眼中已是溢出了淚水,并伸出三指,指天,發誓道“我本是楓溪村的教書先生,當日情景乃是我親眼所見,若是有半點虛假,願受無間痛苦,永世不得超生!
!
”。
“你們村裡這麼多人!
!
!
難道就沒有人出來阻止那兩個畜生的行為嗎?
”。
另一位看不過去的年輕男子,出聲質問道。
褴褛男子再次側過了身,看向了發話之人,極為無力的說道。
“村裡又怎會沒有人站出來…隻不過….那些站出來的村名….也都被那兩人,殺死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緩緩的解開了他身上那件,破舊的衣服,将自己的肉體,暴露在這冬日的寒冷之中。
他的右兇口,到左下腹處,有一條很長且有很深的刀疤。
刀疤不見皿雖然已經結痂,但沒有人會懷疑,這一刀的緻命程度。
而施無為也看到了這驚魂的刀疤。
他知道,如果不是此人幸運的話,那這一刀,足以要了對方的命。
“我被他們砍了這一刀之後,便是昏了過去。
而直到兩日後,我來醒來。
但是,那時的楓溪村,早就已是被洗劫一空,無一人生還!
!
”。
他是一個教書之人,是一個讀書人,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他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幫村民們報仇。
所以,他才逃到了杭州城,希望朝廷能發兵剿寇,希望江湖人士,能為他們做主。
膘肥大漢此刻也已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眉頭緊鎖地看向了這位可憐之人,并豪聲道。
“你放心!
我乃烈陽宗未來的掌門人,今日我與宗門來此,便是要為中原百姓,鏟除這些膽敢殘殺平民的畜生!
!
”。
他說話之時,臉上的橫肉,也是止不住的開始抖動。
但是,他臉上的抖動并不是代表他在生氣,而是因為他實在太胖了,胖到每說一句話,就能讓他臉上的橫肉,開始抖動。
“烈陽宗?
”。
施無為皺了下眉頭,心想道。
他記得自己好像從哪裡聽說過這個宗門的名字,他記得自己曾經好像遇見過烈陽宗的弟子。
木一一見這膘肥大漢說自己是烈陽宗的未來掌門,于是便湊到了施無為的跟前,在其耳旁小聲道。
“師兄,你還記得當初在仙島上我們遇見的那個叫吳烈陽的人嗎?
就是那個在湖底取得了宗門寶刀的男子!
”。
此言一出,施無為頓時便是睜大了雙眼,腦海中也是一清。
他想起了這個宗門。
他記得當初的那位名叫吳烈陽的烈陽宗弟子,還跟他比試過。
隻不過,他并沒有想到,時隔半年,自己竟然還會見到烈陽宗的弟子。
…………………….
…………
與此同時,當施無為二人,正在飯館中用餐之時,同在杭州城内的另一家飯館的二樓包房之中,已是酒氣熏天。
這間包房,很是奢華,有大紅燈籠八座,門窗皆由昂貴的木材所制。
房中各個角落,都置有一個木櫃,木櫃之上則是擺放着各式各樣的花瓶,或是裝飾品。
這一眼望去,像極了富人們常去的那些,風花雪月的場所。
但此刻,包房的地面之上,正躺着三位已是爛醉如泥之人。
包房正中間的那張圓桌之上,也已是趴着兩位不省人事之人。
乍眼一看,這場面其實很像平日裡的那些,酒徒們鬥完酒後的場景。
可是,有誰又能想的到。
這醉躺在地面上的那三人,是那逍遙派的逍遙真人,青城派的掌門人周牧雲,還有那烈陽宗的宗主吳少剛。
而圓桌之上,醉趴着的兩人,則是五棍門的門主孫長興,以及華山派的掌門,嶽影蹤。
隻不過,這間包房之中,尚有兩位清醒之人。
一身白色貂皮長袍在身的雪山宗宗主,與王征南,正滿臉通紅,雙目迷離的倚靠在房中的窗前,俯瞰着樓外街道上,那川流不息的人群。
雪山宗的宗主,姓陳,單名一個鳳字。
他雖然眼神迷離,但腦海中的思緒,卻很是清晰。
隻見他側過了身,面帶微笑地掃視着包房中的這些酒醉之人。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像今日這般,喝酒了。
而且以他如今的身份,能與他喝酒之人,也隻能是房間中的這幾人。
他們是從正午開始喝起,一直喝到夜幕降臨。
這中間,足足過了三個多時辰。
當然,他們這些人中,有的醉的較早,有的醉的稍遲。
醉的早的都已躺倒在地闆上。
醉的遲的,尚能在桌上趴靠着。
而直到現在,也就隻有他與王征南,還尚有意識。
于是,他便是感慨道。
“我記得二十年,離别之日的那天,在一起喝酒的人,可不止現在這麼多人”。
王征南也側過了身,恍恍惚惚的看向了這些平日裡的大宗師們,沒有說話。
他也記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有許多志同道合的江湖友人,在一起喝酒。
隻是,當年年少相識相知的那些人,又有幾人,能走到今日呢........
而陳鳳見王征南不說話,便是自顧自的繼續道。
“我記得當年二三十号人一起喝酒,所有人都喝醉了,但唯獨隻有秦衛明一人未醉”。
他說的沒錯。
他們這些人喝酒,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不得以内力化酒,隻能憑自身酒量訣勝負。
而他依稀記得二十年前的秦衛明,無論是在修為上,還是在酒量上,都比他們所有人,要高上一籌。
“我記得當年你與秦衛明最為要好,也隻有你,能在他的劍下,撐過一百招”。
說出這句話時,陳鳳已是看向了王征南,看向了這位,從未被俗世改變,二十年如一日的好友。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二十年前的事。
他記得二十年前,在場的所有人都還年輕,也都是各自宗門中的佼佼者。
但是,他們卻都沒能在秦衛明的劍下,撐過一百招。
然而,他也記得,二十年前,隻有他面前的這位看上去很是固執甚至都有些傻裡傻氣的道宗弟子,才能在秦衛明的劍下,撐過百招。
想當年,他們之中還曾流傳過這樣一句,關于秦王兩人的話。
百招之内,秦衛明最強。
百招之後,王征南才有可能險勝。
事實,也的确如此。
道宗的功法,持之以恒,越戰越強。
而王征南,也早已是在武學的道路上,站在了高處。
隻不過,可惜的是。
二十年後的今天,二十年後的江南,雖然有了王征南的身影,但當年的年輕一代的第一人,卻是并沒有出現。
“我聽說這次江湖紛争,始于朝野,始于錦衣衛之中”。
陳鳳頓了一頓之後,便是轉過了頭,看向了窗外天空之上的那一輪明月,繼續感慨道。
“你說,人心是否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當年的同道之人,如今是否已是形同陌路?
”。
王征南擡起了頭。
隻見他打了一個飽嗝後,兇口的氣息才稍微的順暢了一些。
他知道對方的言下之意,是代表了什麼。
他知道對方是在懷疑,這場江湖的紛争,是秦衛明一手挑起的。
畢竟,南方宗門的叛亂,的确是因為錦衣衛的介入,才引起的。
但是,他并不認為秦衛明,會那樣做。
因為他所認識的秦衛明,是那樣的高尚,是那樣的充滿着智慧。
甚至在他的心中,當年的秦衛明,早已是這人間的一柄最為正直的劍,是一柄無時無刻不在守護人間正道的一柄劍。
所以,在腦海中閃出了許多當年的片段之後,他這才出聲道。
“我想秦兄,應該也有他的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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