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張寶兒?
”一個恬靜的聲音傳來。
張寶兒詢聲望去,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正坐在主座前望着他們。
隻見她素衣淡容,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優雅華貴。
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绾個飛仙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随意點綴發間,讓烏雲般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
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着清淡淺笑,最吸引人的是眉心有一朵怒放的紅梅!
雖然婦人并沒有穿宮裝,但張寶兒從她的氣質以及額前的紅梅妝上,猜出面前之人必定是上官婉兒。
據說上官婉兒曾因太子李賢之事,惹得武則天大怒,拔取金刀,插入上官婉兒前髻,因額有傷痕上官婉兒便在傷疤處刺了一朵紅色的梅花以遮掩,她本來就面容姣好,在眉間刺上一朵小巧玲珑的紅梅花,煞是好看。
宮女們皆以為美,有人偷偷以胭脂在前額點紅效仿,漸漸地宮中便有了這種紅梅妝。
不僅是宮内,就連長安城内的大家閨秀,也在額頭配以花钿,個個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這梅花妝張寶兒在長安城也見過不少,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雅意悠然、大氣婉約,遠比那些用胭脂花上去的來得嬌豔。
上官婉兒見張寶兒望着自己發呆,雖覺得無禮,但也沒說什麼,隻是輕輕咳了一聲。
這一咳卻把張寶兒咳回神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趕忙上前施禮道:“在下便是張寶兒,見過昭容娘娘!
”
“張公子不必客氣!
”上官婉兒輕輕一擡手道:“雖然我們是頭一次見面,可我早已聽過你的大名了!
”
“昭容娘娘聽說過在下?
”張寶兒不由愣住了,上官婉兒怎麼會聽說過自己這麼個小人物。
張寶兒惴惴不安地問道:“昭容娘娘是聽誰說起在下的?
”
“還能有誰?
當然是聽崔郎說起的!
”
“原來是崔大人!
”張寶兒恍然大悟,笑着問道:“崔在人是如何說的?
”
上官婉兒淡淡道:“也沒說太多,崔郎隻是告訴我,你是個妙人兒!
”
這算什麼評價,張寶兒啞然無語。
上官婉兒意味深長道:“本來我還不信,今日見你所為,才知崔郎所言不虛,你果然是個妙人兒!
”
“昭容娘娘何出此言?
”張寶兒有些心虛地問道。
“你一個不相幹的人,能想出這麼個冒名送帖從中調和的主意,也是不易了!
”
上官婉兒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冒名送柬?
張寶兒的如意算盤被上官婉兒一下子拆穿,這讓他始料未及。
張寶兒正要解釋,卻聽上官婉兒突然問道:“你可知道古雲天為何要與崔郎反目?
”
張寶兒搖搖頭,這正是他想知道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上官婉兒淡淡道。
“這與娘娘有何關系?
”張寶兒雖然聽崔湜說起過,但還是假裝驚愕道。
“我雖然與崔郎是真心相愛,但在名義上我還是陛下的昭容,他古雲天要做大唐的忠臣,自然容不得我與崔郎相愛。
他們是師兄弟,古雲天又不能向陛下舉報我們,隻能将怒火發在崔郎身上,這反目也是必然的了。
”
“原來如此!
”張寶兒心中明白了幾分。
“崔郞是個重情之人,要不然也不會不顧流言蜚語和我厮守了。
為了維護我,他自然不會向古雲天低頭了。
龍壯是他們的大師兄,按理說,他應該勸和兩個師弟,可一來他嘴拙,二來他覺得二人都沒有錯,便不知從何下手了。
正是因為如此,這麼多年就維持着這麼個不死不活的的局面。
”說到這裡,上官婉兒盯着張寶兒道:“今日突然有個不相幹的人來送請柬,若不是你冒名,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讓他們同時轉了性!
”
既然被識破了,張寶兒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作出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道:“我與崔大人、古總捕頭、龍總镖頭一見如故,見不得他們之間如此,故而才出此下策,冒名送帖,隻想勸說他們重歸于好,請昭容娘娘見諒!
”
“隻是為了勸和他們?
再沒有别的心思?
”上官婉兒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這……”
張寶兒當然還有其他的心思,但這是上不了台面的,本以為自己隐藏的很深,誰知還是被上官婉兒一語道破。
這個女人太精明了,就好像有一雙洞悉人心的火眼金睛,在她面前,張寶兒覺得自己就像個被脫光衣服的小醜,這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見張寶兒有有些窘迫不安,上官婉兒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初來長安,在長安生存實屬不易,借此能博得三人好感,今後立足于長安,這也無可厚非!
”
本來張寶兒隻是送個請柬,可卻得到上官婉兒的親自接見,這是張寶兒沒想到的。
見面也就罷了,卻始終被上官婉兒牽着鼻子走,這讓張寶兒心中很不舒服。
張寶兒忍不住暗忖道:這個上官婉兒真的很無聊,你是個尊貴的大人物,幹嘛要與我如此過不去,難道想要貓戲老鼠嗎?
哼,我偏偏不讓你得逞。
想到這裡,張寶兒反倒放松下來,他面帶微笑變的神情自若起來。
張寶兒前後神色轉換如此之快,有些出乎官婉兒意料,她微微一怔,心頭暗自感歎:單是憑這份鎮定功夫,此子将來便不可限量。
其實上官婉兒高估張寶兒了,張寶兒還真不是鎮定,他因心思被上官婉兒看破,便祭出在市井多年混出的法寶:死豬不怕開水燙。
張寶兒沒想到自己的這招,效果竟然出奇地好,上官婉兒微小的變化沒有逃過張寶兒的眼睛。
這讓他突然有所醒悟,面前這個女人号稱“巾帼宰相”,無論在皇宮内還是朝堂上,都有呼風喚雨的本事,跟她鬥心思簡直就是徒勞。
最好的辦法便是不和她鬥,讓她猜不透自己的心思,隻有這樣才能變被動為主動。
就在這一瞬間,張寶兒心中突然又冒出了一個念頭: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