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不知李顯召自己進宮是何意,她接過國書,掃了幾眼便看明白了。
就在這一瞬間,上官婉兒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出一張面孔,是太平公主那張妩媚中略帶着冷酷的臉。
上官婉兒立刻作出了自己的判斷:沒錯,這事肯定是太平公主的傑作,韋皇後沒有這麼深的心機,再說這麼做對她也沒有任何益處。
可是,太平公主這麼做是出于什麼目的?
上官婉兒面上沒有任何變化,眼睛還瞅着國書,似在認真的讀着,但她的腦子在飛速地運轉着。
肯定是因為張寶兒,上官婉兒不愧有“巾帼宰相”之稱,片刻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太平公主十分忌憚張寶兒,她不願意張寶兒與李持盈聯姻,怕李隆基從中受益,所以才會慫恿吐蕃人向李持盈求親,徹底斷了張寶兒與李隆基的念想。
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上官婉兒這才擡起頭來。
“婉兒,你說說,這事應該怎麼辦?
”李顯詢問道。
“陛下,臣妾覺得這是件好事!
”上官婉兒淡淡一笑道。
“怎麼講?
”
“大唐與吐蕃多年戰争,不管是朝廷與百姓都希望平息戰火,休養生息,陛下作為大唐天子當然要為社稷考慮,為百姓考慮,順應民意了。
所以,這和親至少對大唐來說,是件大好事!
”
李顯聽罷不由點點頭,作為大唐天子,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上官婉兒瞅了一眼李顯,不經意道:“不過,這事陛下還是要慎重些!
”
“慎重些?
”李顯不解道:“婉兒,你這話是何意!
”
“臣妾聽說相王已經有意将玉真郡主許配給張寶兒了!
”
李顯吃了一驚:“什麼?
竟然有這事?
”
上官婉兒接着道:“據臣妾所知,張寶兒與陛下亦臣亦友,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有了什麼難題,張寶兒都會為陛下考慮,想方設法幫陛下解決,陛下對他也很是依賴。
可現在,相王許婚在先,吐蕃提親在後,張寶兒與玉真郡主兩情相悅,若是陛下不考慮張寶兒的感受,而将玉真郡主嫁給吐蕃人,恐怕也說不過去,至少無法向張寶兒交待。
所以,臣妾以為,這事還是要慎重些!
”
這便是上官婉兒聰明的地方,她先是肯定了和親是好事,然後再說出張寶兒與李持盈的關系。
她知道李顯是重感情之人,拿張寶兒與李顯的感情來勸說李顯,是百試不爽的法寶。
果然,李顯聽了上官婉兒這一番話,微微颔首道:“若不是你告訴朕,寶兒與盈兒的事朕還不知道,既然如此,這事還真得慎重些!
”
上官婉兒對李顯道:“陛下,吐蕃這國書上寫得分明,讓我們五日内回複,十日内将迎娶郡主返回吐蕃,還有些時日,陛下有時間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
從宮中出來,上官婉兒立刻回府,讓人喊來崔湜,将吐蕃遞交國書一事給他說了一遍。
當然,上官婉兒并沒有告訴崔湜自己的猜測,畢竟太平公主參與此事隻是自己的分析,并沒有證據。
崔湜聽了也是暗自吃驚,他不敢耽擱,便匆匆來找張寶兒了。
“什麼?
這是真的?
”張寶兒與魏閑雲聽了這個消息也是大吃一驚。
“沒錯,寶兒,你得做好應對的準備,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崔湜急忙道。
送走了崔湜,張寶兒一臉煩燥,起身踱起步來,好半晌才問道:“先生,怎麼會這樣?
”
“我覺得這事大有蹊跷!
”魏閑雲斷然道。
“有何蹊跷,先生趕緊說說!
”張寶兒停了下來。
“和親是件大事,吐蕃想要和親應該早就做好了準備,按理說,吐蕃使者剛到長安遞交國書時就應該提及此事,可這麼些日子了,誰也沒聽說這事。
聽崔侍郎講,陛下也是才知道此事,這說明了什麼?
”
張寶兒心中一動:“先生,你的意思是說吐蕃人這是臨時起意?
”
“沒錯,他們是臨時起意,不僅是臨時起意,而且還是針對寶兒你的!
”
“針對我的?
”張寶兒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自言自語道:“莫不是有人對吐蕃人說了什麼?
”
“和親也不是到我大唐才有的事情了,早在漢朝時便有了。
一般來說,要求和親的一方隻須提出和親的要求,至于由什麼身份的公主郡主和親,是由對方商議決定的,很少有和親時就指定哪位公主郡主的道理。
”說到這裡,魏閑雲瞅了一眼張寶兒:“和親其實就是國與國結盟的一種方式,就算吐蕃人想要結盟的更加穩定而指定和親的人選,那也應該指定金城郡主,而不是玉真郡主。
因為金城郡主是陛下的養女,而玉真郡主隻是陛下的侄女,從身份上來說,金城郡主比玉真郡主更加高貴些,可他們卻放着金城郡主不提,偏偏要提玉真郡主。
所以說,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
“是誰這麼幹的?
”張寶兒又開始踱步了,邊走邊問道:“會不會是韋皇後?
”
“我看不像!
”魏閑雲搖搖頭。
“難道是太平公主?
”
魏閑雲歎了口氣:“現在沒有證據,我們一切都隻能是猜測!
”
“證據?
”張寶兒再次停了下來,他突然沖着門外大聲喊道:“華叔,華叔!
”
華叔急忙跑進屋來,詫異地看着氣急敗壞的張寶兒,他很少見張寶兒這副模樣,不知出了什麼事,趕忙問道:“姑爺,怎麼了?
”
“你馬上去找谷兒,讓他查查這兩日都有哪些人去四方館見了吐蕃人,不管他用什麼辦法,總之,卻過四方館的人一個人都不能落下,在最短的時間内回複給我!
”
“知道了,姑爺!
”華叔也沒有問為什麼,直接轉身而去了。
華叔走後,張寶兒坐了下來,端起茶碗喝了兩口,仍然覺得焦躁不已,他忍不住向魏閑雲問道:“先生,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
”
魏閑雲淡淡道:“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