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疑惑地問道:“許佐,莫非你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
許佐搖搖頭:“我是從另外一個洞口逃出去的,那個洞口很隐密,一般不會有人注意的。
”
“雖然我不知道這個洞口通向哪裡,但這種感覺我非常熟悉,要知道我就是在這種感覺中,渡過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
”
許佐的聲音似乎是從地獄飄來的一般,帶着濃烈的死氣:“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恐怕我們離死亡應該不遠了!
”
由于洞太過巨大,手中的火把卻極其簡陋,并未侵染油脂,幾乎喪失了作用,隻照見前面些許的前路,卻隻是空洞無物,如同無視。
人在其中,更覺得心慌意亂,仿佛墜入了無盡虛空之中。
無窮的黑暗與無助的驚慌,不僅是張寶兒,其他人也有些明白了,許佐所度過那些日子,是一種什麼感覺。
不過好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人結伴而行,微渺的火光也還勉強地支撐着内心。
見幾人已經走在前面,張寶兒摻扶着許佐加快了步伐。
連同走在最後的許佐和張寶兒,此時一共有六個人在洞中。
走在最前的,是楊新手下年紀最大的一名手下,大家都叫他老何,他大概四十歲上下。
或許是久經世事的緣故,又仗着手中提着的鬼頭大刀,老何對黑暗顯得并不太在意,隻是大步往前走着。
火把發出的光芒把整個人包裹起來,讓他的背影顯現出奇怪的樣子。
“老何,稍微慢些。
”楊新怕速度太快,身體還沒恢複的許佐會被隊伍拉下,于是叫住了匆匆走在前面的老何。
聽到楊新的聲音,老何停下身來,回頭望着後面的人。
就在老何回頭的瞬間,楊新驚詫地看到,那羸弱的光線下,竟有一張臉從黑暗中浮現出來,挑動的火光中,那張臉悄悄咧開了嘴。
他似乎是在笑。
緊接着,面孔又消失了。
楊新疑心是自己眼花了,急忙找身邊人求證,還未開口,卻已從旁人驚訝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的确是一張人臉。
黑暗中藏匿着什麼。
楊新急忙想叫老何小心,還未來得及開口,但見老何手中的火把忽然熄滅了,前面變得一片漆黑。
然後就聽見一聲悶響。
出事了。
楊新幾人一路高舉火把朝老何此前所在的地方跑去。
老何已經倒在了地上,楊新伸手去攙扶,卻摸到了一手的鮮皿。
老何死了。
他被鋒利的物體割開了氣管,鮮皿大量地湧出來。
一時間,衆人都有些懵了。
“大家聚攏到一起!
”楊新大聲喊着。
事發太過突然,落在後面的張寶兒還未搞清楚狀況,聽到楊新的指示,便扶着許佐迅速沿着聲音的來處奔去。
楊新的另外兩名手下,也被這突然的意外驚得呆了,幸虧楊新沉着地指示,才迅速聚攏起來,以免再被對方乘虛下殺手。
幾個人緊緊倚靠着,粗重的喘息聲刺激着每一個人,他們把火把盡可能遠地舉向前方,謹慎防備着可能突然而至的襲擊。
誰也不知道,剛才朝老何下手的,到底是人還是别的什麼?
張寶兒小心地注視着眼前,他可以明顯感受到了許佐身體的顫抖。
毫無疑問,他在害怕。
面對這樣未知的威脅,沒有人不會感到惶恐。
此時的五個人,便這樣分别凝視着前方,暫時構築了一個較為穩定的防禦陣形。
他們屏息以待。
那影子卻并沒有繼續進攻,好像又再次消失了。
整個洞中,安靜得可怕,所有細微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甚至心跳聲,此刻也變成了隆隆的轟鳴,不斷撞擊着敏感的耳膜。
黑暗中,好像有風聲在洞中貫穿,又像是有什麼在蹑手蹑腳地行動,盤算着詭異的陰謀。
時間慢慢地過去,五個人誰也不敢亂動,他們開始逐漸有些适應了寂靜,漸漸分辨清楚,黑暗中發出的,正是輕微的腳步聲。
那聲音從某處發出,極細微地在壓抑的空氣中傳遞着,但是因為洞穴太過空曠,聲音彌散在廣闊的空間裡,并不能清晰辨析方位。
聲音越是輕微細小,越是深入地刺激着人的意志,對方似乎并不着急現身,卻在幾人的身旁慢慢遊走。
隻有心懷叵測的人,才會刻意制造出這樣的緊張。
此前的一擊即中,想必是鼓舞了他的信心。
他在醞釀另一次突襲。
“楊縣尉,你覺得是人是鬼?
”張寶兒用幾近耳語的聲音問旁邊的楊新。
“不知道”楊新同樣以輕微的聲音回答。
“那麼你覺得對方數量有多少?
”
楊新肯定道:“不可能太多,否則早就動手了,不會在這裡慢慢消耗我們的意志與精神。
”
對方踟躇的舉動,似乎應證了楊新的判斷,亦或許是他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楊縣尉,現在我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
”張寶兒看着火光孱弱的火把,非常擔憂道:“對方熟悉地形,而且似乎非常适應黑暗,一會兒如果火把燒完了,我們會更加麻煩。
”
火把上纏繞的粗布條已經快燃燒殆盡,如果失去這僅有的照明,他們五個人會完全變成瞎子,任由對方宰割。
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想辦法打破這種局面。
張寶兒沉靜下來,飛快地轉動着自己的思維。
那輕微的響動還在不停滋擾着他們,那人似乎就在咫尺之外,小心地避過了火把的照射,行走在光源可及的極限邊緣,精準地拿捏着常人無法分辨的尺度。
危險,卻也充滿殺傷力,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除了許佐,楊新另外兩個屬下的精神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身體抖動得更加劇烈,連帶着火光也晃動起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承受的了的。
對方應該也感受到了獵物的驚慌,大抵有種計劃得逞的快意,走動的聲音更加肆意起來。
顯然,他很享受這種由他所制作出的活生生的恐怖。
走動的聲音愈發迅速,也愈發清晰了。
張寶兒幾乎可以确定,對方就在他們的不遠處。
看來,隻有孤注一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