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仙對張寶兒直可謂是锲而不舍,從長安跟到潞州,再從潞州跟到曲城,現在又從曲城跟到了長安。
宋神仙跟着張寶兒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觀察他的面相變化。
宋神仙樂此不疲,卻苦了宋郎中了,既然不能扔下老父親不管,隻得随着宋神仙不斷四處遷徙。
宋神仙對張寶兒有恩,因此宋神仙怪異的舉動,張寶兒也并不往心裡去,或者說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回到長安後,張寶兒給宋氏父子買了一處宅院,宋郎中在臨街的門面繼續開他的宋氏醫館,而宋神仙則住在後院裡享清福。
張寶兒正好有事要找宋神仙,聽了江小桐的話,張寶兒便準備去一趟宋氏醫館。
見了宋神仙,自然少不了被他看面相。
待宋神仙看完之後,張寶兒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于宋神仙,神色凝重道:“宋神仙,您精通藥理,幫我看看這是什麼藥?
”
宋神仙從張寶兒手中接過一顆黑色藥丸,仔細端詳起來。
張寶兒身上的這顆藥丸是從錢松府上得來的,錢松在巫蠱案中構陷相王與太平公主被打入刑部大牢後,并未畏罪自殺,據他交待,是有人當初逼迫他服下了藥丸,之後每兩個月必須再服,否則将會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為了能繼續生存下去,他隻好聽命于那些人了。
此次以巫蠱案中構陷相王與太平公主,就是對方給他的指令。
張寶兒派華叔潛入錢府,果然發現了錢松還未來得及服用的那顆藥丸。
本來張寶兒很自信,順着錢松這條線一定可以找到幕後之人,可誰曾想當天夜裡錢松就被人滅口于刑部大牢之中。
錢松一死,線索就斷了,張寶兒隻能寄希望于手中剩下的這顆藥丸了。
既然錢松能被逼迫服下藥丸,那朝中官員一定不會隻有他一人被逼服藥。
為了不打草驚蛇,張寶兒并沒有随意找人辨别藥丸,直至今日見了宋神仙,他才拿出了藥丸。
“這藥丸甚是怪異,應該是來自西域。
”宋神仙慎重道。
“那您一定識得此藥了?
”張寶兒心中大喜。
宋神仙搖搖頭:“我不知道!
”
“啊?
”張寶兒有些失望。
宋神仙見張寶兒一臉失望的模樣,笑着說道:“我雖然不識,但有人肯定識得!
”
“真有人能識得?
”張寶兒又燃起了希望。
“據我所知,有兩個人精于藥理,善于分辨藥材。
一位是千草神醫湯一平,但他已經久不露面,雲遊四海,不知所終;另一個便是長安城安仁堂的徐郎中,他行醫數十年,練就了一身辨識藥丸的才能,我與他私交頗深,可以引薦于你,要不了幾日,你便能知道結果。
”
“那就多謝宋神仙了!
”張寶兒神情一振,隻要得知了藥丸的信息,便能順着此線索尋找幕後真兇了。
張寶兒與華叔從宋神仙家中出來,一路惬意地走着,一邊四處看着。
遠遠望見集市中聚了一群人,不時傳來尖銳女聲。
張寶兒覺得好奇,走到近前一看,卻是一個中年婦人對着一名和尚跳腳大罵。
和尚二十多歲年紀,眉清目秀,兩耳垂肩,倒是好人品,好相貌。
席地而坐,閉着眼雙手合十,口中喃喃不知念些什麼,身邊女人聲音震天,他卻充耳不聞。
“咦?
怎麼又是他?
”張寶兒搖頭輕笑道。
華叔也笑道:“果真是無巧不成書!
”
原來被罵的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普潤。
就在此時,那個中年婦女尖厲的聲音傳來:“這還有王法嗎?
”
中年女人穿着與年齡不相稱的水紅衣衫,臉面圓肥如餅,一邊拿手絹擦着眼一邊高叫,“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兒,被這淫僧拐跑啦!
”
觀衆人立刻起了一陣議論,嗡嗡亂響,莫衷一是。
再看普潤,既不争辯,也無羞慚之色,隻是照常念經,眼皮也不擡一下。
“呸!
裝模作樣的秃驢!
”
女人卷起袖子,眼看就要動手,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威嚴喝止:“住手!
這是做什麼!
”
中年女人擡眼一看,見是一個一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漢子,她是見過世面的,知道這兩人不簡單,趕忙哭哭啼啼道:“公子!
這不要臉的秃驢将我女兒拐帶私逃了!
”
“你女兒?
”張寶兒皺起了眉頭。
眼看張寶兒闆着一張臉,似乎甚不通情面,中年女人不由得略有畏縮之意,随即很快接道:“正是!
是小婦人收養的!
”
張寶兒心中了然,長安城中也有暗娼戶,不入教坊名冊,一般由中年女子以收養為名教習歌舞,待藝成之後令其接客,從中牟利,這婦人大約就是這一種。
張寶兒問道:“你家女兒多大年紀,叫什麼名字?
”
“叫桃蕊,今年十七。
”
“嗯。
何時認得這和尚,何時逃走?
”
“這……”
張寶兒身後的華叔一瞪眼,那女人忙道,“今早逃走的,若不是我翻她衣櫃發現一串念珠兒,則不知道她勾搭的是個賊和尚!
”
“既然合謀私逃,為何和尚還在?
”
“還沒來得及逃走,就被我抓住了!
”女人舉起手中一隻藍布包袱,“這就是那死妮子的包裹,卻拿在和尚手上,證據現成,怎麼不是他!
”
“原來你說他拐帶,是因為包裹在他手上。
”張寶兒轉頭向普潤問道,“你這包裹來自何處?
”
正在念經的普潤停了口,瞥了張寶兒一眼,安然道:“張施主,是一名女子交與貧僧。
”
圍觀的人起了一陣騷動,中年女人一臉得色,剛要開口,張寶兒卻不讓她說話,接着問道:“你可認得那女子?
”
“素昧平生。
”
“胡說!
”那婦人叫了起來,“哪有将包裹交給不相識的人的!
”
張寶兒問那婦人:“你可知道包裹中有何物麼?
”
“當然知道!
”中年女人不耐煩道“我早翻檢過家中失物了,有她兩件體面衣裳,我的一支鳳頭钗,還有她自己背着我攢下的體己錢。
天殺的!
這死妮子要把我家全都偷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