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寶兒如此一說,郭虔瓘臉上挂不住了,他向張寶兒一伸手道:“我自然是放心,定國公,這邊請。
”
郭虔瓘将張寶兒帶到城樓内軍官值班的偏房。
“現在沒有人在了,定國公有什麼話盡管直說!
”
張寶兒笑道:“我沒有什麼話說,隻是想請郭副都護看一樣東西!
”
說罷,張寶兒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郭虔瓘。
郭虔瓘接過,看罷神色凝重,對張寶兒施禮道:“北庭大都護府副都護郭虔瓘參見欽差大人!
”
張寶兒擺手道:“郭副都護,我這欽差在北庭隻有你一人知道便可,對外我隻是岑氏商号的東家,我來北庭是為做生意而來的!
你可明白?
”
郭虔瓘點頭道:“定國公盡請放心,虔瓘知道輕重!
”
“好了,将我的人放進來,我們到了都護府再慢慢聊吧!
”
……
郭虔瓘引着張寶兒進入庭州城,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定國公,北庭城南北長三裡,東西寬約二裡,分内外三重。
外城城牆寬約三丈,版築土夯成。
内城牆厚一丈不等,高約兩丈。
内外城分設南、北、西三,門,相互貫通,北門為正門。
内城設都護府衙署,第二重為市街,外城駐瀚海軍及部分居民。
城東西兩側各有天然河道,至北門西側合二為一,形成月牙狀一灣湖水,可蕩舟泛棹。
湖邊煙柳花角,奮麗曷咨。
北庭城内多樓台花木,廟宇恢弘,百業興旺。
畜牧業尤其發達,多名馬,以毛色分群放牧。
人民富裕安甯,貧苦者也以肉為主食。
在北庭的北山中出硇砂,白天煙氣如雲霧,夜間火光照見禽獸,大地呈赤彩色,極為壯觀。
”
張寶兒點點頭,單是看城内百姓的神态,他便知道郭虔瓘所言不虛。
“郭副都護,城中的糧秣與兵器可充足?
”張寶兒突然問道。
兵力不足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糧秣與兵器也不夠用,那可就讓人很頭疼了,故而張寶兒對此很是關心。
郭虔瓘自豪道:“北庭自建城以來,便注重囤積糧秣,這城中的不要外來接濟,糧食足夠城中軍民一年食用了。
兵器也是相當的充足!
”
“這我就放心了!
”張寶兒松了一口氣。
郭虔瓘指着前面一排雄偉的建築道:“定國公,前面便是都護府了!
”
說罷,郭虔瓘下了馬,張寶兒也随之下馬。
“定國公,請!
”
“郭副都護,請!
”
二人并肩進府。
這些日子,張寶兒一路奔波,風餐露宿,沒吃了過幾頓熱乎飯。
盡管郭虔瓘準備的早飯很是簡單,可張寶兒卻吃的很香。
郭虔瓘見張寶兒這種作派,不由暗自點頭。
吃過早飯,張寶兒便與郭虔瓘進了都護府後宅。
二人坐定,張寶兒便直接問道:“突厥人現在是什麼情形了?
”
郭虔瓘歎了口氣道:“突厥十萬大軍現在簡直猶如無人之地,在西域大肆劫掠,突厥十姓大部份已向其臣服了。
”
張寶兒又問道:“郭副都護,你與我說實話,當初突厥人進攻突騎施,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
“我怎會不知道?
他們偷襲的前一天,我方派出的斥候便已偵知了!
”
“你之所以沒有出兵,是不是朝廷的意思?
”
郭虔瓘不語,良久才道:“我所能做的,便是派人将突厥人的意圖告知娑葛可汗,可他卻沒當回事,結果……”
張寶兒見狀不由搖頭道:“這真是最大的敗招呀,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
悔也沒用,張寶兒還得正視現實,他又問道:“突厥大軍現在在何處?
”
“十天前,突厥人還在弓月城一帶,現在卻向碎葉方向進發了!
”
“碎葉?
”張寶兒一頭霧水:“突厥人到碎葉去幹嘛?
那可有上千裡路呢!
”
“若我沒估計錯,與大食人有關!
”郭虔瓘一臉沉重道。
“大食人?
”張寶兒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他沉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詳細點。
”
去年的時候,大食人趁着安國内亂的時候,派大将屈底波兵發安國,安國被化為廢墟。
大食軍隊這一暴行激怒周邊各國,連比較遠的拔那罕也發來援兵,同仇敵忾。
屈底波見無隙可乘,悻悻領兵退去。
這是河中各國對抗大食少有的勝利,歡慶之後,各自引兵回家。
沒成想屈底波又殺了個回馬槍,一戰而定。
尚未散去的各國援軍,被屈底波打敗,大食軍隊大肆劫掠而回。
康國國王在這一役陣亡,國人擁立突昏為王。
沒過多久,屈底波再次攻入安國,突昏率兵馳援。
屈底波在野戰中擊敗了康國援軍,突昏也負了傷。
獲勝之後,屈底波不再打安國了,而是揮師東進,圍攻康國的國都飒秣建城。
突昏無力抵抗,便請降了。
屈底波在河中地區的成功,使嶺外各國陷入了無比的恐慌之中,他們四處求救,要求派出援兵抵抗大食鐵騎。
郭虔瓘最後道:“安西都護府與北庭都護府都收到了昭武各國的救援信,就在我們禀報朝廷是否救援之時,突厥人突然揮師西進,擊敗了突騎施,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
張寶兒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說突厥人可能也收到了求援信,他們開往碎葉方向,是想進入河中地區,幫助昭武九國抵禦大食人?
”
“我也是這樣猜想的,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他們有什麼理由要去碎葉方向。
突厥人再兇悍,可他們的根還是在漠北草原,前住碎葉可是離漠北越來越遠了!
隻是我想不明白,突厥人怎麼會這麼好心,竟然不遠萬裡去幫助昭武各國呢?
”
張寶兒思考了好一陣,突然笑了:“郭副都護,你的猜想是對的!
突厥人肯定是要去河中地區與大食人見真章了。
至于突厥人是不是好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去馳援是必定的了。
”
“定國公何以如此肯定?
”郭虔瓘覺得奇怪。
“就因為率領突厥大軍的不是别人,是默棘連、阙特勤兄弟與暾欲谷。
默咄早就看這三人不順眼,想要他們的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三人抗命奇襲突騎施,打敗了突騎施,又風卷殘雲把西突厥十姓都劫掠了個遍。
可戰場抗命在哪兒都是個死罪,不立點大功行嗎?
他們肯定想到了昭武九國,偏偏就在此時,河中諸國病急亂投醫,給他們送來了救援信。
在他們看來,隻要趕走了大食人,昭武九國便是他們口中的肥肉了,不裝個盆滿缽滿,他們是不會輕易回漠北的!
在這種心思之下,他們開往碎葉便是情理當中的事情了!
”
郭虔瓘聽罷,不由驚奇地看着張寶兒:“定國公久在長安,怎會對默棘連等人如此熟悉?
看現在的形勢,您的判斷是完全正确的。
”
“我曾經去過突厥,與默棘連、阙特勤還有暾欲谷有過一面之緣,對他們知道一些。
”說到這裡,張寶兒起身道:“若我們判斷是對的,這可算是個好消息!
”
“此話怎講?
”郭虔瓘有些不明白,這明明是壞消息,怎麼到張寶兒口中卻變成了好消息。
“突騎施戰敗之後,西域已經一片混亂。
突厥人侵入西域這隻是變局之一,大食東進的步伐已經不可抑制。
在這種情況之下,僅憑安西與北庭的大唐駐軍,如何應付這種局面?
若突厥人與大食人聯合起來,對大唐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可現在,突厥人與大食人對上了,這對我們豈不是最有利的?
我們完全可以借着他們兩虎相争的這個機會整軍備戰,待突厥人與大食人分出了勝負,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突然發力,便可一舉将他們全部趕出西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