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俯下身子,發現桌下有一張皺巴巴的蠟紙,心裡一動,将其捏在手心,随後對許鑫道:“許縣丞,你先去忙鄭大人的後事吧,不必管我們了。
”
待許鑫走後,張寶兒打開那張蠟紙,看到上面印有字迹,他讓華叔看了後得知上面寫着“得福堂藥鋪”,應該是包藥丸之用的。
張寶兒讓何止拿着它立即到得福堂藥鋪走一趟。
不多時,何止回來了,道:“欽差大人,得福堂的人說這正是鄭縣令在他們那兒定制的治心疾的藥,隻是,那郎中聞過了氣味後,說裡面似乎多了一種面粉的味道。
”
張寶兒一愣,随即明白過來,道:“鄭縣令是被人謀害的,抽屜裡原來是放着藥的,卻被人用面粉制的假藥丸調換了。
待到他心疾發作時,服下假藥,自然便暴斃了。
随後,兇手又将其他假藥拿走,這應該也是書房中沒有藥的原因。
”
陳留縣每月押運官銀去汴州城的人一般都由鄭化仁親自從衙役裡挑選,但二、三月間,因衙役都被派出公幹,所以鄭化仁從外面找了幾個人。
至于是什麼人,許鑫卻說自己并不知情。
二月官銀送往巡撫衙門,三、四兩月正是庫銀被盜的日子,鄭化仁顯然與此案難脫幹系。
張寶兒覺得,這起案子必然是經過長時間的謀劃,所以,隻需要查清楚經常與王标和鄭化仁往來之人,或許就能有所發現。
何止查案經驗豐富,第二天便來報,說常與王标和鄭化仁往來的有三人,一個是馮萬山,一個是福記錢莊何掌櫃,還有一個是許鑫許縣丞。
張寶兒沉吟道:“馮萬山?
又是這個人,這名字聽起來頗為熟悉。
”
何止解釋道:“他是整個汴州最出名的石匠師傅,手藝精湛無比。
當年銀庫修繕,還是請他出手的。
”
在何止的帶領下,張寶兒與華叔來到馮萬山的家門口。
敲了敲門,一個六十多歲的粗壯老漢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想必是馮萬山無疑。
馮萬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張寶兒等人,冷冷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
張寶兒拱手道:“打擾了,我們是新近遷入陳留的,想找間宅子安身。
路過此處,覺得這間宅子好有氣勢,想問問老先生出售與否?
”
馮萬山哼了一聲,道:“不賣!
”便“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張寶兒本來就隻是想見見此人,目的既已達到,便轉身走了。
路過福記錢莊時,張寶兒想了想,走了進去,讓何止亮出自己的身份,要求查看錢莊的賬本。
何掌櫃很是詫異,問道:“大人這是為何?
小的可是老實經營,本分納稅的。
”
何止見狀喝道:“欽差大人要查,你推托作甚,莫非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
何掌櫃無奈,隻得拿出賬本。
何止安排人手一直查到掌燈時分,也沒查出什麼問題。
張寶兒興味索然地準備起身告辭,卻忽然看到那邊桌上擺放着一隻手掌大小的石饕餮。
他不由得好奇地走上前,拿在手裡把玩着,順口說道:“好精美的玩意,不知是何人雕的?
”
何掌櫃道:“是城中馮萬山雕來送我的。
”
張寶兒來錢莊查賬,是擔心被盜庫銀走此處過賬,不過,并沒有查出什麼異常。
倒是這個小玩意比較蹊跷,錢莊内不擺财獸,卻撂上這麼個貪婪之獸是何意?
張寶兒看了一會兒,發現饕餮腹部的紋路似乎有異,他輕輕地摁了摁,“砰”的一聲,跳出一個小匣子來,裡面放着一枚銅錢。
張寶兒一怔,又依次按了其他紋路,這巴掌大小的石雕裡竟然藏了十二個小匣子,馮萬山的手藝确實令人歎為觀止。
回到住處,張寶兒一個人坐在房中,深思了足足一個時辰,這才開門對何止道:“何捕頭,你留在陳留,我連夜起程回汴州。
”
回到汴州城後,張寶兒趕到趙成居住的地方,開門見山道:“趙庫官,我知道你沒瘋,你隻是逃避而已。
你為治母親的病,收了馮萬山的銀子,是不是?
”
趙成一聽馮萬山的名字,猛地一震,失聲痛哭起來,開口道:“大人,我沒有辦法,他們拿我母親來威脅我……”
張寶兒道:“趙庫官,你慢慢說,隻要庫銀不是你盜的,這就好說了。
”
趙成坦白道:“當時我因為買不起藥而沮喪無比,馮萬山主動找到了我,說念在我是孝子,先借我二百兩銀子。
可是沒想到,母親服了藥剛好轉一點,馮萬山便上門來讨要所借之銀,我自然拿不出,馮萬山便要我在三月陳留縣送官銀入府庫時睜隻眼閉隻眼。
我當時吃了一驚,忙問他想做什麼,馮萬山說我不必知道,還安慰我說,銀庫守備森嚴,開啟大門又需要倪刺史和我的鑰匙合二為一才能打開,他能做得了什麼呢?
我自然不相信他的話,但一想,他的話确實有道理,隻得答應了。
馮萬山便拿出一隻石饕餮給我,說到時見物如見人。
”
“後來呢?
”張寶兒問道。
“三月十五日這天,陳留縣送來幾箱官銀,按銀庫規矩,二十名守衛分别把守大門、銀庫地道口等地方,而我則點驗入賬進庫。
當我準備打開箱子時,押送官銀的許縣丞卻向我亮出了石饕餮。
我擔心他們是将官銀偷走而送了兩隻空箱子來,到時這責任他擔不起,便堅持要求打開查驗一番。
許縣丞無奈,隻得打開,箱子裡裝滿了銀子,我正要細查,許縣丞卻又以母親威脅我,我覺得錢也查看過了,諒将來不會有什麼事,于是便放他們過去了。
”
“原來如此!
”張寶兒心中已然明了。
“事後,我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大對勁,為何許縣丞不讓我細查,莫非這裡面有什麼蹊跷?
有心想去查個究竟,可另一半的鑰匙又還給了倪刺史。
等到四月時,許縣丞又找到我,要我依前次行事。
此時我已是騎虎難下,一咬牙便答應了。
但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此次陳留縣送來的銀箱竟然都很正常。
直至倪刺史要調用官銀救災,我這才知道,原來銀庫官錢竟然少了一半,這必定是馮萬山和許縣丞所為。
可是,若我坦白真相,母親定然危險,無奈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