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馬匪,大多是獨來獨往,他們的武功或高或低,名頭或大或小,年齡或老或少,品行或好或壞,形形種種。
但有三樣卻是他們的共同标志,一是均為男性,二是一律身着黑衣黑褲,三是所使武器都是刀。
可是,世間凡事總是有例外的,這個例外出在黑蠍子身上。
黑蠍子是女兒身,出道時芳齡一十有六,她身着一襲绛紅色緊身衣,外披一件水紅大氅,匹馬縱橫在一望無際的流沙中,朔風掀起衣擺,宛如一盞黑夜中的燈籠,讓茫然無措的古道行旅頓覺光明在即。
若是打馬飛馳,馬蹄騰沙,漫卷一道滾滾塵埃,大氅飄飛,如雨後的彩霞,讓天地為之生色。
更為有趣的是,身為馬匪她卻不佩刀,使的兵器是一把鐵鈎,長三尺有餘。
黑蠍子手持鐵鈎出道以來,隻取過一個人的性命,除此而外,她都是将對手鈎翻在地,一鈎撕裂對方褲子,扭頭看一眼,便策馬揚長而去。
遊俠靠的是本事護持臉面,臉面維持生計,被一個年輕女子當衆剝了褲子,那種恥辱比要了命還難受。
遊俠是為雇主走镖或看家護院的,自己被人拿在馬下,主人家當然也勢難幸免,被剝了褲子的豪商巨富,臉上的顔色也要減去幾分。
受了這般羞辱的人暗地裡把黑蠍子叫勾子客。
粟特方言将屁股叫做勾子,勾子客便是指靠屁股掙飯吃的男人,和**的意思差不多。
給一個女孩子起這綽号的人,那張嘴是夠損的。
黑蠍子知道她身背着這樣一個綽号,還是我行我素,原先她隻用鐵鈎撕裂對方大腿根部那一片布,現在她索性一鈎扯到底了。
張寶兒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竟然還有這樣的馬匪,真是長見識了。
”
還待細問,卻見兩人夥計擡着一個木盤進了店堂,上面跪着烤得酥黃冒着熱氣的全羊。
艾米丹笑道:“哈哈!
張公子,我們的烤全羊來了!
”
張寶兒、華叔與狼天三人垂涎欲滴地看着向他們烤全羊。
就在這時,那一桌大食人軍官模樣的人站起身來,朝着兩名夥計叽哩咕噜說了句什麼。
那兩名夥計聽罷,連忙點頭,趕忙擡着烤全羊朝大食人走去。
張寶兒起身攔住了那兩名夥計,他回頭朝着艾米丹問道:“大食人說什麼?
”
“他們說,讓……讓……夥計把這……這……烤全羊送到他們那裡去。
”艾米丹結結巴巴道。
張寶兒皺着眉頭問道:“這烤全羊是我們點的,還是他們點的?
”
“是我們點的!
”艾米丹道。
“那好,你告訴那些大食人,就說我不同意!
”張寶兒道。
“啊?
這……”艾米丹有些猶豫,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華叔見狀,站起身來走到那兩個夥計面前,将烤全羊接過,放在自己桌上,又對艾米丹道:“我家公子讓你說你就說,怕什麼?
”
華叔的舉動激怒了那幾個大食人,其他幾人也站起身來,怒視着張寶兒。
艾米丹被逼無奈,隻得結結巴巴對那幾個大食人說着什麼。
那名大食軍官聲嘶力竭地對艾米丹吼叫着。
張寶兒也已經坐在了桌前,他拉着艾米丹坐下:“别理會他們,你告訴我,這烤全羊怎麼個吃法?
”
張寶兒看着這囫囵的全羊,有些發愁,頗有些無處下手的感覺。
如此情形之下,張寶兒還有心思問全羊的吃法,艾米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張寶兒的不屑,更加激怒了那幾個大食人,不待艾米丹答話,他們便朝着張寶兒他們撲了過來。
艾米丹的座位因面對着大食人,看的分明,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張寶兒雖然背對着大食人,但他卻連頭也沒回一下,隻是輕聲吐出了三個字:“華叔,扔出去!
”
華叔點點頭,正要起身。
卻聽狼天在一旁道:“讓我來。
”
言畢,狼天已經起身。
華叔見狼天朝着大食人迎了上去,也不與他争搶,又坐了下來。
艾米丹緊張地朝場中看去,張寶兒與華叔卻漠不關心,繼續研究桌上的烤全羊。
“華叔,我覺得似乎得用刀将他分解開來吃。
”張寶兒皺着眉頭道。
華叔點點頭,他突然瞥見艾米丹的腰間别着一把精美的小刀,便不客氣地将小刀抽出。
艾米丹還在聚精會神地看着讓他瞠目結舌的一幕,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的小刀已經到了華叔的手中。
大食人雖然彪悍,可卻根本沒有被狼天放的眼中。
大食人到了他的面前,就如同笨拙的小孩,被狼天一提衣領,便如麻袋一般輕巧地扔出了店外。
聽到那沉重的落地聲,艾米丹意識到這些大食人的身子重量并不輕。
轉眼間店内隻剩下那名軍官了,其餘人都被摔得七葷八素,爬不起身來。
大食軍官見狀,毫不猶豫從腰間抽出了彎刀。
狼天絲毫不懼,信步朝着軍官走去。
眼見着彎刀當頭劈來,他側身一閃,已經轉到了大食軍官身後。
與之前如出一轍,大食軍官也被扔了出去。
狼天回到了桌前,輕聲道:“完事了。
”
華叔與張寶兒哪有心思回答,他們正在滿頭是汗的分割那隻烤全羊。
艾米丹見張寶兒還在饒有興趣地看着華叔切羊肉,不由苦笑道:“張公子,這萬一大食人要是……”
張寶兒卻道:“艾米丹,我看華叔好像不太擅長切羊肉,要不你代勞一下。
”
華叔趕緊将小刀遞給艾米丹,連聲道:“對對對,還是你來吧,我覺得切這羊肉比殺人費勁多了。
”
艾米丹這才發現,自己随身帶的小刀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到了華叔手中。
他也不客氣,接過小刀,一手按着全羊,一手飛快地下刀。
不到半柱香工夫,桌上隻剩下了一隻完整的羊骨架,骨架上連一縷肉絲都不剩,而切下來的羊肉,薄厚均勻地分布在了木盤裡。
華叔啧啧稱奇道:“艾米丹,沒看出來,你竟然還有這一手,看來我得拜你為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