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時分,兩個身影從客棧後院來到了大堂。
若是店小二細心,就會發現這兩人是走镖住店的客人,這前還在這吃過晚飯。
沒錯,這兩人正是張寶兒與侯傑。
住進了客棧,店裡有好酒好菜,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吃不到嘴裡,這是張寶兒不能容忍的。
等林雲等人都睡了,張寶兒便喊了侯傑,悄悄溜到大堂來。
他倆本就睡在一個屋子,自然不會驚動别人。
雖然已經很晚了,可不時有趕路的客人要來住店,客棧并沒有打烊。
張寶兒點了一盤鹵牛肉、兩個鹵豬肘、一盤燒雞,還有一盤老醋花生。
同樣也是四個菜,可比之前吃的那四樣,強的可就太多了。
雖然沒有湯,可張寶兒卻要了一壇酒。
“寶兒,這樣不好吧,要是讓林镖頭發現了,咱們可就不好交待了!
”侯傑看着桌上的燒雞,一邊咽着唾沫一邊小聲道。
張寶兒太了解侯傑了,知道他肯定經不住誘惑,便故意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若真被林镖頭發現了,你也好為我遮擋一二。
”
“可是……這……”侯傑嗫諾着,不知說什麼好。
“可是什麼,趕緊坐吧!
”張寶兒拎起盤中的燒雞扔向侯傑。
侯傑手忙腳亂地接過燒雞,也顧不了那麼多,坐下便啃将起來。
張寶兒夾了一口牛肉,将碗中的酒倒入口中,慢慢品嘗起來。
這一刻,張寶兒的心情非常不錯,數日的勞累早已被丢在了腦後。
看着張寶兒惬意的模樣,侯傑一邊啃着燒雞一邊含渾不清地打趣道:“你真可以,一壇酒要十兩銀子,你居然連眼也不眨一下,莫不是酒蟲子被勾出來了?
”
張寶兒笑了笑,沒說話。
作為龍氏镖局的趟子手,張寶兒一個月的酬勞也不過二十兩銀子,而這壇酒就值十兩銀子,這可是他一個月一半的薪水。
張寶兒喝的酒是客棧内窖藏了三年的“狀元紅”,這壇酒其實也算不上最好的酒,但對張寶兒說,卻已經很滿足了。
張寶兒一邊看侯傑啃着燒雞,一邊慢慢享受着他的美酒。
說起來,張寶兒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辛苦了三四天了,偶爾奢侈一下,嘗一嘗十兩銀子的小酒,他覺得也是值得的。
明天,他們又得過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痛苦的押镖生活了,今日有機會能放松一下,何樂而不為?
門外慢慢走進三個人,張寶兒忽然就放下了杯子,他喝不下去了。
之前進出店裡的人并不少,對張寶兒都沒有什麼影響,可這三個人卻有所不同。
這三個人一進來,張寶兒就覺得有種怪怪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原因,隻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惬意的心情頓時消失無蹤。
當然,有這種感覺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大堂裡的客人,一瞬間就隻剩下張寶兒與侯傑二人。
張寶兒不是舍不得走,而是舍不得已喝了一半的酒。
侯傑是因為張寶兒沒走,所以才沒走。
三個人當中的那人一身黒色紗衣,頭帶帷帽,面遮黒紗,看不清容貌,但看那一頭青絲散散披在雙肩之下,應該是個女人,在昏暗的燈光之下,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左邊也是一個窈窕少女,一襲淺綠色絲綢上衣,一條青色底裙,腰間挽了條紗織腰帶,黑亮的長發挽成了側三環發髻,留了些許青絲留在頸邊。
少女長相清秀,眼眸中透着些神秘的氣息。
右邊的是一個中年漢子,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臉上有微微胡茬,兩個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就像幾天幾夜沒睡過覺一樣。
侯傑神色凝重,小聲對張寶兒道:“這三人不簡單,都是武功高手。
尤其是那個男的,武功奇高!
”
侯傑多年習武,他的眼光絕對沒錯,張寶兒聽了心中一陣發緊。
侯傑的聲音很輕,輕到隻有才能聽得見,可侯傑的話音剛落,那中年漢子淩厲的目光便朝着他們二人射了過來。
張寶兒頓覺身上寒星四射,不由打了個寒戰,趕忙夾起一片牛肉,低頭嚼了起來,看也不敢再看。
“小姐!
您坐下,先休息一會吧!
”綠衣女子扶着黑紗女子坐了下來。
顯然,這綠衣女子是個侍女之類的角色。
中年漢子收回了目光,一臉柔和地對綠衣侍女道:“影兒,你先陪小姐坐會,我去點些飯菜來,順便要兩間客房!
”
聽了中年漢子的話,張寶兒暗忖:原來這綠衣女子叫影兒,很好聽的名字。
不一會,中年男子叫來了飯菜,他也坐在了桌前。
“小姐,這清蒸雞脯是您最喜歡吃的,您就嘗一口吧!
”影兒小心翼翼地勸道。
黑紗女子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小姐,你這麼下去,身子骨會受不了的!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道:“不管怎麼樣,你多少也得吃一點!
”
黑紗女子還是一動不動。
那兩人并不氣餒,依然好言相勸,可無論這二人怎麼勸,那黑紗女子就是不動筷子,也不言語,隻是低着頭,像一座雕像一般。
張寶兒想不明白,對這麼無動于衷的一個人,影兒與中年漢子卻耐心的出奇,就算她是小姐,也不應該如此難伺候。
對于想不通的事,張寶兒有一個好方法。
那就是:不想。
張寶兒現在心裡隻希望,他們能快點離開。
張寶兒再一次端起了酒碗,不是他的心情變好了,而是他實在舍不得剩下的酒。
又等了一會,張寶兒失望了,看起來那三人一時半會是走不了。
那隻有自己與侯傑走了,在走之前無論如何也得把酒喝完,那可是十兩銀子呢。
正當張寶兒将最後一碗酒倒進肚裡的時候,卻聽那黑紗女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我若死了,你們莫忘了把我的骨灰捎回家去。
”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緩緩說出的這句話,讓張寶兒聽了不由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差點把酒灌進了鼻子,忍不住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張寶兒暗中猜測,黑紗女子肯定是患了什麼重病,不然也不會說出如此不吉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