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驕陽似火。
孫一睡了一個大懶覺。
睡夢裡孫一吹着空調,打着遊戲,拿出手機叫了一份外賣:魚香肉絲蓋飯外加一瓶啤酒一份冰激淩,不一會兒外賣小哥按門鈴。
“叮――咚――”
外賣小哥的話語傳來,卻是一個姑娘的聲音:
“一哥,起來吃飯了,大家都等着你去美岱召呢!
”
一睜眼,琪琪格正為他搖着大蒲扇,窗外已經日上三竿。
孫一不由得一股起床氣。
我的啤酒!
我的冰激淩!
哪怕是讓我嘗一口再叫醒我……
孫一把怨氣全灑在美岱召的喇嘛身上,索性不吃飯,找那幫喇嘛算賬去!
屋外王悶蛋和小諾爾布整裝待發,四人翻身上馬,直奔美岱召。
四人身後,緊跟着孫一的護衛馬隊,護衛馬隊之後緊跟着小諾爾布的右翼騎兵。
一時間馬蹄聲大作,煙塵滾滾,大闆升的百姓吓得趕緊躲避。
穿過幾個村鎮,一千多騎兵來到美岱召城門樓前。
孫一氣鼓鼓地下令:“敢攪黃了我的啤酒,給我圍了!
”
右翼騎兵分作兩隊,二龍出水沿美岱召城牆散開。
圍住美岱召之後,騎兵并不下馬,而是不停地沿城牆根打馬奔馳,口中嗷嗷直叫。
美岱召的喇嘛原以為聯軍會來負荊請罪,壓根兒沒料到聯軍一點征兆都沒有就下了狠手。
“咣當”一聲,美岱召城門關閉,僧兵喇嘛急沖沖地上了城牆。
城内顯然有馬道通往城牆,幾匹馬在牆上往來穿梭,向守城僧兵分發弓箭,城牆的四處角樓冒出黑洞洞的土铳。
小諾爾布打馬上前,對着美岱召的城門樓子高喊:“美岱召的喇嘛聽了,塔布囊和雅布海在此。
塔布囊有令,要想在大金國傳教,必須遵守天憲!
第一,美岱召不得擅自處死百姓;第二,美岱召不得阻攔百姓脫離黃教,不得強迫百姓信教,不得阻止百姓信奉其它教派!
”
美岱召的主事喇嘛五年前就已經被林丹驅逐,這時衆喇嘛無主,亂作一團。
突然美岱召鐘鼓齊鳴。
大闆升的百姓從家裡探出腦袋,猶豫着扛起鋤頭鐵鍬,趕來支援美岱召。
百姓越聚越多,隐隐地竟把聯軍的一千多騎兵反包圍。
莫日根老人聽見鐘鼓聲,實在放心不下,帶了幾個兵強打精神趕到現場。
老人一見這陣勢,連連向孫一擺手:“塔布囊,這樣子不行!
”
震耳欲聾的鐘聲敲醒了孫一。
孫一也感覺不妥。
心下再一轉,孫一索性将計就計。
孫一果斷下令:“把聲勢再搞得大一些!
”
右翼騎兵呼嘯怪叫,仿佛立刻就要攻城。
美岱召裡的鐘鼓聲越來越急促,鐘鼓幾乎要被敲破,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護佛,遠遠地将右翼騎兵團團圍住。
右翼騎兵停了走馬疾馳。
孫一根本不理會城上的喇嘛,派出能說會道的幾個人去向百姓解釋:塔布囊不是要滅佛,而是要給美岱召立規矩。
以後塔布囊治下的金國百姓可以公開祭祖、公開拜翁衮,這些和拜彌勒佛毫不沖突。
美岱召的喇嘛要是接受了塔布囊立的規矩,塔布囊就不會攻打美岱召;美岱召的喇嘛要是不接受塔布囊的規矩,那這些喇嘛統統都得離開大金國,大家可以去請紅教的大喇嘛或者中原的大和尚來主持美岱召。
百姓聽了解釋,紛紛放下手裡的鋤頭鐵鍬,隻是并不離去,遠遠地觀看。
孫一的“說客”乘機向百姓宣傳聯邦的天憲人權。
大闆升的百姓聽了兩眼發亮,天下竟然有這等好事?
人人都有權活下去,人人都有權逃跑?
“說客”拍着兇脯保證,聯邦裡鐵、金、九原三國,鐵國和九原郡國都已經全面實行了“天憲”,就差大金國了。
以後如果誰敢侵犯天憲,鐵、金、九原三國聯邦合力對付他。
這種聽上去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其實絕對有保證。
聯邦實行共和自治,遇大事聯邦三國一起商量決定,平時三國自己管理自己的國事,鐵國和九原郡國已經選舉了各自的村長、鄉長,這種百姓選出來的官是鐵烏紗帽,官府都無權罷免。
大闆升的百姓象聽天方夜譚,把孫一的“說客”團團圍住問長問短。
頓時,美岱召召集來百姓保衛寺廟,變成了孫一的宣傳大會。
城門樓子上的喇嘛驚慌過後,終于推舉出一名主事談判的人。
那人俗家打扮,看樣子二十七八歲,細高身材,在城樓上高呼“塔布囊前來說話!
”
孫一催馬上前。
立刻王悶蛋在左,琪琪格在右,兩騎緊緊護住孫一兩側。
孫一仰頭向城樓答話:“我就是孫一!
”
城樓上的細高個先向孫一施個禮,然後自我介紹,一開口居然是濃濃的陝北口音:
“在下鄂爾多斯薩囊台吉,在美岱召學習佛法三年有餘,受諸位喇嘛所托,詢問塔布囊為何發兵圍困美岱召?
”
沒想到居然還是一個台吉。
不過孫一知道很多台吉可憐兮兮地隻有幾十名部衆,心裡早已不把台吉當回事。
孫一當下高聲把要求美岱召遵守天憲的要求詳細述說一遍。
薩囊台吉沉下臉說道:“喇嘛們一心向佛,心裡隻有佛爺,怎麼可能接受世俗的規矩!
”
孫一正色回答:“那就請喇嘛們離開金國的土地,我們另請高明!
”
薩囊台吉冷哼一聲:“如果美岱召不答應,塔布囊想要怎樣?
”
這是要談崩的節奏。
孫一塔布囊冷笑一聲:“那今天就得動用武力了!
”
孫一話音未落,城樓上一名僧兵彎弓搭箭瞄準孫一。
琪琪格立刻催馬擋在孫一馬前;悶蛋立刻舉起盤龍鳥铳圈住張弓的僧兵。
薩囊扭頭厲聲斥責那名僧兵,“我和塔布囊正在說話,誰要你多事?
”
自作多情的僧兵灰溜溜地垂下弓箭,王悶蛋随即放下鳥铳。
薩囊台吉對着孫一忽然笑出聲來:“塔布囊的話騙騙小孩子還行。
難道塔布囊還指望戰馬能跳上城牆嗎?
塔布囊打算動武,可是卻用錯了人手!
塔布囊非要圍困美岱召,美岱召裡有糧有井,大家僵持個幾個月,又能有什麼用呢?
”
孫一不由得對薩囊台吉另眼相看。
這家夥居然懂得打仗,說實話這些騎兵就是虛張聲勢用的。
孫一也笑道:“請問薩囊台吉,你怎麼懂打仗?
”
二人之間氣氛瞬間緩和。
薩囊回答:“我十七歲就出任鄂爾多斯濟農的大臣,自然知曉這些動刀動槍的事。
”
鄂爾多斯部不同于蒙古其它部衆,由于守護着成吉思汗的白宮,他們的首領不稱“汗”,稱“濟農”,又寫作“吉能”,原本是蒙古“副大汗”意思。
薩囊居然十七歲就出任濟農的大臣,想來是個老手加高手,孫一估計鬥心眼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索性實話實說:
“不瞞薩囊,這些騎兵就是吓唬人的。
薩囊,你放着好好的大臣不當,怎麼跑到美岱召學習佛法來了?
”
薩囊歎口氣,回答道:“不瞞塔布囊,自從察哈爾打敗了大明金國,鄂爾多斯歸降察哈爾,再當大臣實在是沒意思。
”
二人一個在城下,一個在城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二人渾不在意,城牆上的衆喇嘛面面相觑。
忽然外圍的百姓人群一分,一隊士兵高唱着走向美岱召。
“兵官拿着指揮刀,
小兵放槍炮。
龍旗一面飄飄,
銅鼓咚咚咚咚敲。
一操再操日日操,
操到身體好。
将來打仗立功勞,
男兒志氣高!
”
孫一暴汗。
這首《操歌》由孫一傳給甯完我,由甯完我傳給滿洲國漢軍,大淩河漢軍再加入聯軍三營,結果三營人人會唱。
這首歌節奏鮮明,特别适合行軍。
三營一路從九原行軍過來,就是一路唱着《操歌》過來。
三營的所有士卒清一色的頭盔、護兇、綁腿,軍容整齊、士氣高昂,步伐淩亂、隊形零散,每個士卒透着一股殺氣,一看就知道是老兵。
隊伍中間一架馬車,馬車上坐着秦王朱軍師和達海博士。
朱軍師一身道袍,向兩側百姓頻頻招手緻意。
朱軍師的皇室身份象一陣風一樣傳遍大闆升的百姓,百姓們交頭接耳:“秦王來了!
”,“大明朝老朱家的王爺也逃到草原了!
”
孫一向薩囊拱拱手,說道:“我攻城的人馬來了,咱倆改天再聊。
你是明白人,我勸你一句。
美岱召召集來的百姓已經指望不上了。
我給你半個時辰,不,我還沒吃前晌飯,索性給你一個時辰的考慮時間,美岱召的喇嘛要麼接受聯邦的規定,要麼離開,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
說罷孫一打馬迎向三營,向尕李廣要了一小一大兩顆鐵雷。
回到城門下,孫一高喊:“薩囊,你看着,好好思量一下美岱召是否能擋住聯軍的攻擊!
”
孫一拔出一斤鐵雷的發火管,導火索絲絲冒煙,孫一惡作劇地高喊:“這東西叫小男孩!
”
孫一遠遠扔出“小男孩”,一斤鐵雷在城牆下“轟”地一聲炸開。
孫一再舉起五斤鐵雷,叫道:“這叫胖子!
”
五斤鐵雷不能扔,落地會摔裂。
孫一拔出發火管,輕輕地将“胖子”丢在馬下,撥馬就跑。
“胖子”在孫一身後發出一聲巨響,平地掀起一股飓風。
城牆上的薩囊臉色頓時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