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隍廟的雜戲
張達明氣的牙關直抖,但又不能發作,忍受的又痛苦,若不是這一年張家生意開始走下坡路,他怎麼會舍下面子求孫天借錢:“孫兄,你就幫我一次,不多隻要十元錢,今後我張達明必然記得你的大恩大德,以後将十倍奉還。
”
孫天笑了笑,這張達明求人都不會求,也是,一個纨绔子弟又怎麼會知道社會的殘酷?
還十倍奉還?
誰知道這民國的錢能用幾年,簡直讓孫天無法不笑,本來孫天準備直接走,但忽然想到了一點:“你過來點。
”
張達明見孫天招呼自己靠近點,覺得事情有了轉機,連忙湊過去:“孫兄,你答應了?
”
孫天道:“那姑娘叫小阮是吧,我實話對你說吧,我對她也有點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
”
張達明眼睛顫動:“什麼意思?
”
孫天摟着張達明肩膀:“老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首先,你得勸她回到我的劇組,之後你不是說她對你有點意思嘛,然後把他帶到一個地方,一個房間,最後門一鎖,她在裡面,我也在裡面,你可明白?
”
孫天敲了張達明兇口一拳,笑容滿面,一臉春風。
張達明面如土色:“可這麼做,不道德吧。
”
孫天冷笑一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隻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動過她?
”
張達明搖搖頭,隻和小阮隻見過幾次面,手都沒牽過。
孫天張開雙臂:“那不就得了,放心吧,我得手之後,還會把她讓給你的。
”
張達明咬着牙齒,若不是這次是真有困難,他或許直接負手而去,可!
“讓我考慮考慮……”
“記得不要超過明天下午六點,不然,我可是沒有耐心了。
”孫天看着張達明離開,啐了一口,“垃圾。
”
“不過垃圾也有垃圾的用處。
”
……
下午時間還早,在上海城隍廟這邊轉了一圈,給阮玲玉買了點紅豆湯,可以一邊走一邊喝,跟喝奶茶逛街的感覺差不多,賣粥的老闆用小車推着粥車,還有不少賣小吃的老闆挑着擔子,前後兩個木箱子,前面那個箱子裡放着火爐,可以烤燒餅,芝麻餅,炸糕,火腿,烤肉等等,除此之外還有冰激淩,一個老太挑着擔子,後面放着配料,然後想買的時候,老太就現場做一個。
路過的時候,嚴不聞買了兩個。
“嚴先生,你又花費了。
”阮玲玉喝完一小杯紅豆湯,然後舔着冰激淩,冰激淩現在還挺貴的,一個兩分錢,之前看别人吃過,但自己沒吃過。
“小錢而已,總不能讓我未來的助手餓着肚子逛街吧。
”嚴不聞笑了笑,然後看到前方有人搭了個舞台,似乎要表演什麼節目,阮玲玉這時候小女孩的心性出來了,連忙跑過去,湊着看起來,然後興奮地對嚴不聞說:“你看,你看是孫猴子。
”
嚴不聞看了過去,果然發現有個孫悟空扮相的人,穿着黃色袍子,然後臉上塗的五顔六色,頭上還有兩根孔雀翎,讓阮玲玉更加激動的是,這“孫悟空”旁邊有三隻小猴子就跟着他,來來回回從籃子裡把道具拿到台子上,活脫脫的一個小孩。
這小猴還挺聰明的,跟人也差不了多少,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阮玲玉就蹲在地上逗那隻走路一搖一晃的小猴子,小猴子被她吓了一跳,呲牙咧嘴,大抵是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母猴子。
阮玲玉準備買一根香蕉跟這隻小猴子聯絡一下感情,嚴不聞連忙攔住,道:“像這種演雜技的猴子,不能喂它們香蕉的。
”
阮玲玉奇怪道:“為什麼?
這小猴子多可愛。
”
嚴不聞解釋道:“雜技師傅要用食物來引誘小猴子學東西,要是你給它吃了香蕉,它就會覺得,反正不聽老師傅的也會有吃的,那就不聽了,這樣再次馴化就難了。
而且小猴子不比人,随便吃東西會肚子疼。
”
阮玲玉點點頭:“啊,原來是這樣,嚴先生,你怎麼知道的?
”
嚴不聞隻好跟她解釋是之前出國的時候老師教的。
其實是小時候進動物園,導遊見小嚴不聞準備扔給動物園裡面的猴子香蕉吃,這才對小嚴不聞說的。
舞台搭建的很快,嚴不聞他們來之前已經搭建了大半,隻剩下一些布景,這個戲團總共有十多個人,很快一些道具全部落在台子邊,一個穿着汗衫,短褲,腰間就用一條布繩就纏住褲子的中年人已經走上台,其餘人在台下忙活,化妝這些。
三隻小猴子也蹿上台,然後這中年人就跟下面的觀衆拱拱手,說明來意:“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是從廣州那邊跑場的藝人,今天就在這給大家表演一段,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
“好。
”周圍觀衆開始鼓掌,阮玲玉也鼓掌叫好。
有人拿着盆子走過來,嚴不聞就給了一元錢,這個人感謝一聲就拿着盆往其他圍觀群衆走過去了,繞了一圈,台上的老闆看到盆子裡的錢還真不少,劃得來,于是開始準備第一個節目。
“嚴先生。
”嚴不聞正看節目的時候,有個人在旁邊喊道,嚴不聞回頭一看,竟然是陸焉,想起來陸焉今天請假,原來是來城隍廟這邊玩來了,嚴不聞道:“你一個人嗎?
”
陸焉道:“不是,有幾個小友從北平過來玩玩,我陪他們一下。
”
嚴不聞道:“哦?
”
“嚴先生,要麼跟我上去坐坐,他們都是寫小說的,這次來南方看看市場。
”陸焉邀請道。
嚴不聞擺擺手:“不叨擾了。
”
阮玲玉轉過頭看向陸焉,問道:“這位老先生是誰?
”
嚴不聞介紹了一下陸焉:“一位關系很好的……朋友?
”陸焉既不是報社的人,隻是嚴不聞的代筆,想了想,還是用朋友這個稱呼,總不能說自己是這位老人家的師父吧。
陸焉笑着看向阮玲玉:“嚴先生,這位小姑娘是?
”
嚴不聞道:“是打算去報社實習的,正好我缺個助手,帶她出來逛逛。
”
陸焉若有所悟的點點頭,然後拱拱手:“嚴先生,那就不打擾了,您玩的開心。
”
嚴不聞道:“一樣。
”
就在這時,遠處走過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有三十左右,女的大約二十出頭,男的穿着長衫,寸頭,白臉,女的則是旗袍穿着,而且這女的?
還是說女人比較好,濃妝濃抹,嘴上一點紅,崎岖的卷發,很新潮的女性。
“陸先生,你有朋友也不介紹一下,這位是哪位?
”男人走過來看向嚴不聞,四下打量,然後眼神中一陣輕蔑飄過,似乎對嚴不聞很不屑。
女人乍一看見阮玲玉的時候出現了一絲絲驚訝,但随後一笑置之,論妩媚還是她出衆。
陸焉介紹道:“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嚴先生,嚴不聞。
這兩位就是從北平過來的宋曉宋先生,和李語李小姐,都是創作小說的。
”
宋曉和李語兩個人聽到陸焉的介紹顯然很不滿意,于是宋曉自我介紹道:“北派武俠宗師趙煥亭門下,宋曉。
”
李語也笑道:“章回小說大家張恨水門下,李語。
”
兩個人的師父一個是寫作武俠的趙煥亭,一個是寫言情小說宮鬥宅戲的張恨水,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讓嚴不聞都為之一振,連忙拱手道:“久仰,久仰,剛才多有不待,請海涵。
”
宋曉和李語見到嚴不聞對他們如此恭敬,于是笑着點點頭,想到師父的名号果真非常好用,一陣沾沾自喜,之前聽陸焉說過,以為嚴不聞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沒想到也是個草包,聽到趙煥亭和張恨水的名号,大氣都不敢喘,想必這次南行之途将會異常順利。
“嚴先生,若沒有事,何不上去歇歇?
”宋曉道,難得遇見一個同道中人,就這麼放過未免太可惜,于是就邀請嚴不聞上去坐坐。
陸焉想到剛才嚴不聞拒絕了他的邀請,知道嚴不聞有事,于是連忙道:“今天,嚴先生有事,要不改一天找個地方再聚聚?
”
宋曉有點不快,他跟嚴不聞說話,這陸焉插什麼嘴,正準備反駁回去,李語在一旁笑道:“難道,嚴先生會瞧不起我等?
”
宋曉道:“隻不過喝茶聊天而已,别無他意,要是嚴先生再不去,可是不給我們面子了。
”
“還是太過高傲,不屑與我們為伍?
”李語接着道。
“這……”陸焉左右看看,一邊是自己的師父,另一邊是之前認識的朋友,兩邊都不能得罪,這就讓陸焉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阮玲玉道:“嚴先生,那就去好了,反正也沒什麼事。
”
嚴不聞點點頭:“好,那就請你們帶個路了。
”嚴不聞确實沒找到什麼好的理由拒絕,于是索性答應。
嚴不聞暫且不管他們什麼來曆,光是他們那幾句話就充滿了挑釁的意味,阮玲玉不懂他們的心思,嚴不聞确實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罷,那就跟他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