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綜上而言，出于種種考量，王渥才生出了招攬唐牛兒的想法。
眼下他既然吃準了對方投奔的決心，所以也不等到唐牛兒開口，便已經在心底盤算起來，等到了完顔思烈跟前，自己該替那唐牛兒讨要個幾等置使？
正如剛才所說，既然這唐牛兒能帶人強占了密縣，千百号人總該是有的，如此說來，區區一個萬戶，分明是小瞧他了。
聽姬汝作說，他既然自稱都統，倒不如就順水推舟，封他一個右翼馬軍都統，讓他自領一軍。
想來，他也不會有多少抵觸，而對于這點封賞，大将軍應該也不至于駁了自己面子。
如是想着，王渥心中越發覺得自己考慮周全，不禁面露得意，有心等待唐牛兒開出條件後，他再大手一揮，令其心悅誠服。
但就在這一刻，唐牛兒不經意間說出的幾組數字，就讓王渥，連帶着在場所有人傻了眼。
就聽那唐牛兒回憶般的翻起了眼珠，一本正經的陳述道：“俺家大統領帳下一共轄有三路兵馬，共五千餘，其中馬軍兩千，步卒三千，另有民役輔兵三千餘，随軍調撥……”
唐牛兒這話說的倒是沒有參假，在占據密縣前，趙振手下能戰之兵就有三千餘，而後占據密縣，收編兵敗被俘的軍隊，經過新一輪擴充，士兵持械人數已然過了五千紅線。
這還是唐牛兒老老實實作答，沒有虛報的答案。
可就是這樣一個實打實的數字，卻實實在在震撼了在場所有人，五千士兵，三千輔役，這樣的軍事規模，足以節鎮一方水土了。
這他娘還是唐牛兒口中，那夥四處流竄，好不容易占據了一座縣城，又眼巴巴趕來獻城的落草義軍嗎？
若唐牛兒所說是真的話，連這夥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義軍，都有如此大的能量，而現在自己堂堂汝州防禦使，卻領着幾百老弱殘兵，那起步就成了一個笑話？
想到這兒，這姬汝作臉上火辣的同時，下意識的就覺得唐牛兒那番話，多半有誇大其詞的成份。
而且現場這麼想的，還遠不止他一個，不等他轉頭給旁邊的王渥使眼色，另一邊的李汾卻已經連連冷笑了數聲，“嘿，這可真是俺來汝州後，聽到最好笑的一個笑話……别的俺暫且不與你細究，單是你說你家統領麾下有兩千馬軍，在俺看來，卻已是大謬……因為北地飼馬監陷落，朝廷缺戰馬，此等實情便是一個三歲孩童都知道……而你，卻說密縣有騎軍整整兩千人，這還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難不成，你這兩千馬軍，都是騎驢的？
”
“呸，就算是驢，也沒有這麼多頭啊，依俺看，是騎竹馬還差不多……”
旁邊，一直寸步不離王渥左右的青年護衛，這時候也開口了，他是完顔思烈帳下一名護軍副統，自然明白，軍中戰馬缺失有多嚴重。
想當年，朝廷為了湊足忠孝軍萬人的建制，幾乎動用了全國之力，最終，因為戰馬數量受限，這才将忠孝軍騎兵數量控制在了六千人左右，而且，除了少部分用以沖鋒的精銳有一人二馬的标配外，其餘人皆是一人一騎。
由此可見，整個金國，官馬缺失到了何等地步。
現在這個唐牛兒開口就說兩千騎軍，這怎能不讓衆人懷疑，畢竟他隻是一支義軍，一無背景，二無地盤，哪來的這麼多戰馬可用。
一時間，衆人隻當他是吹破了牛皮，連王渥面上神色也跟着有些不耐，他隻覺得眼前這個胖漢仗着殲滅一支蒙古兵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敢獅子大開口，實在有些不識擡舉。
按照他往日的脾氣，對于這種人早就轟出去了，哪會非那麼多口舌。
但轉念想到對方身後，還有一座密縣時，他又強行忍住心裡的不快，道：“騎軍之事咱且略過，唐兄弟也應知曉，俺家大将軍手中雖擁十萬雄兵，卻極重視想你這般的英雄好漢，隻要唐兄弟願意歸附，俺便豁出面子，也要替你争取左翼上路兵馬提控，你看可否？
”
上路兵馬提控，轄下三軍都統兵馬，三千兵額建制。
這已經是王渥開出的最高價碼了，他甚至覺得，此刻已經不是為了招攬唐牛兒，而是單純用這三千軍額的編制，來換取密縣一座縣城。
畢竟在他眼中，也隻有密縣，才值得他開出這等條件。
而這，也是王渥能力所及的最高權限，若是唐牛兒連這還不滿意，王渥隻怕會扭頭就走。
因為從他的角度來看，自己對唐牛兒已經到了仁至義盡的地步。
他這番不耐煩的口氣，自然是被一旁的姬汝作看了去，那姬汝作因為唐牛兒曾率軍助他，心中留有一絲感激，實在不願意二人就此翻臉，此刻見唐牛兒都撈足了好處，也忙不住的勸他道：“唐兄弟，能在大将軍麾下提控一路兵馬，便是俺也要羨慕三分，你便是答應了吧……否則，以你現在的實力，雖然拿下密縣，但也是那鄭州防禦馬伯堅未曾行動……否則，你又如何能在馬伯堅大軍之下，保住那一縣之地……”
姬汝作這話說的雖然直白，但也是好意，可就是這種主觀角度的好意，在唐牛兒看來，卻又變了味道。
就見他雙目一瞪，幾乎是怒急生笑道：“入娘的，俺可算是聽明白了，你們壓根就是不相信俺說的那番話，不相信密縣有五千軍馬是吧？
”
“廢話，别說是五千人了，若你能将那兩千騎軍帶來，在小爺面前走上一圈，小爺便是砍了自己腦袋，給你當尿壺又有何妨？
”
看到這唐牛兒到了此刻才回過味來，那青年副統也不由的笑出了聲兒，依他看，這胖漢分明就是吹破了牛皮，有不肯承認，所以一個勁的裝傻充愣。
此等厚顔無恥之人，就應該給他些教訓，讓他下不來台才是。
若非怕王渥阻攔，以青年副統的暴脾氣，恐早就上前将這唐牛兒打出城去了，又怎麼會僅僅在這裡出言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