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如此,但這個時候,馬伯堅還沒有完全改變态度,他沉默了片刻,便又朝副将微微一示意,後者頓時悄悄擺手,十幾個心腹這才都會意,輕悄悄跟上前來。
在副将等人的簇擁下,馬伯堅這時候也跟着轉頭走入了城門,結果還沒走近去幾步,就看到了前面,速不台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待看到馬伯堅上前,速不台臉上的氣定神閑已經退去,留下的,就隻剩下一陣陣冷笑。
不知為何,乍一見到速不台的冷笑,馬伯堅便料到對方怕是早就在這裡等着自己了,他下意識的就單膝屈跪,深深拜了下去。
等見到馬伯堅拜下,速不台這才冷冷道:“姓馬的,你好大的威風啊,就連某如今見你,都要過關斬将……你也不想清楚,當年,是誰将你提拔至此,數次保你,而你現在,卻又動着怎樣的心思……怎麼,你是覺得某無力應付開封和汝州兩頭,所以忙着自保,也不聽某的調令了……怎的,你是不是以為,某一定要靠你這區區一座鳥城,才能成事?
”
說道最後,速不台隻是拿眼瞪着馬伯堅,那居高令下的态度,就仿佛對面的不是馬伯堅,而是一個随時踐踏的小角色似得。
在他的斥罵之下,馬伯堅的臉已然漲的通紅,但他卻是動也不敢動,至于他身後,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其中,也包括馬伯堅身邊的副将和一幹心腹。
但越是這樣,馬伯堅原本忐忑的心底,這時候反倒冷靜了下來。
他似乎已經摸到了速不台的手段,想到這裡,他連忙低頭請罪道:“将軍斥責的是,是俺一時糊塗,延誤了戰機。
眼睜睜坐視敵軍往密縣滲透,還搭上了數千弟兄性命,還請将軍再給俺一次幾乎……”
這速不台既然能當着面斥罵馬伯堅,便多半還是他當成自己人,即便不是,那也要依靠對方鎮守這鄭州之地。
正因為這樣,馬伯堅表面上被對方罵的無力反駁,低頭服軟,但心底還是隐隐覺得對方這是雷聲大雨點小,除了訓斥自己外,不敢真的做出些什麼來。
是以,未表示心中誠意,他幹脆也透露出些密縣之戰的因果,想來對方都已經知曉,他幹脆也自檢自己,表示一番中心。
至于表面,馬伯堅更是做出了一副誠懇到了極緻的模樣,再度大禮參拜,垂着頭不敢擡起,那模樣,仿佛對方再也不給他機會,他就真的長跪不起一般。
面對他這麼一出,原本正在氣頭之上的速不台,卻顯得十分的受用,他重重的哼了一聲,這才腳踢踢馬伯堅肩頭:“既然如此,那你便起來吧!
”
“謝大将軍!
”
感受着對方腳下的皮靴尖頭,一下下踢在自己的身上,馬伯堅臉上帶着感激,但私下,牙關卻已經因為此等奇恥大辱快咬出皿了。
但唯恐被對方看出來,所以他現在不敢有任何不滿,隻能使勁将齒間的皿絲吞下,然後又重重拜下,這才晃晃悠悠的被身邊的親兵攙扶起來。
看到這兒,速不台這才轉怒為笑,哼道:“看你這模樣,倒還有幾分忠心,既然你誠意悔改,這事就算過去……至于你馬伯堅所擔心的那點,無非就鄭州這點兵力,放心,某還不至于打他們的主意!
隻要你能替某效力,莫說區區一座鄭州,便是将整個河南府賜你又有何難?
”
“将軍說的極是……”
聽着速不台大言不慚的笑聲,馬伯堅趕忙點頭稱是。
顯然,對方這話又坐實了他的猜測,對方此來,果然是因為永珹之事。
那速不台是怕永珹一死,沒有内應的鄭州會随時脫離他的控制,所以才讓馬伯堅畏威懷德,要籠絡其以為臂助,對付即将到來的完顔思烈大軍。
心中冷笑,馬伯堅臉上卻滿是羞愧,仿佛被對方戳中心事的模樣,甚至在聽到後面,他甚至都有些無地自容了。
看到他這副忸怩的樣子,速不台又瞪了他一眼,罵道:“入娘的,莫做些小女人樣子,某看着惡心……還有,你的酒肉呢?
某到這裡多久了,怎麼還不見人端上來?
”
“早已經擺上了,還請将軍往府中走!
”
被對方一瞪眼,馬伯堅忙的一個激靈,頓時就一伸手,引着速不台進了府衙。
衆人在府中飲宴,而鄭州城外,此刻也都篝火一片。
隻見數百護送速不台而來的蒙古人騎士席地而坐,隻是在大嚼涿州城裡送來的豬羊,他們的身子下面,都是馬伯堅身邊副将,用帶人送來的百丈竹席鋪成的臨時席面。
為的就是能夠安頓下這百名騎兵,唯恐這些人進城以後鬧出個什麼事情。
畢竟現在馬伯堅和速不台雙方的關系,不甚明朗,誰心底都在暗暗提防着對方。
如此一來,倒是難為了那些奉命招待陪同的守軍士兵,他們眼睜睜看着那些篝火上,烤的香噴噴的酒肉卻不能吃,卻要忍受着饑餓,一個勁在旁邊賠笑,去伺候那些前一秒還是仇敵的蒙古士兵,這讓衆鄭州守軍的心中,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而且更為要命的是,對面這些蒙古騎士,此刻就像是故意的一般,竟當着他們的面大吃大喝,一個搖頭晃腦,最終還唱着他們聽不懂的調子,實在是看的衆人眼饞不已,卻偏偏不能表露出來。
好在這些蒙古大漢,除了吃喝,大笑大叫之外,其他的倒也沒有太多為難守兵們的舉動,這讓這些士兵們心底還是小小意外了一把。
甚至等到時間一長,這些人不知不覺間,也漸漸放松了戒心,開始都跟在蒙古大漢後面,在竹席周圍坐了下來。
此刻,火塘裡面的炭火都已經燒的通紅,大塊大塊的豬肉羊肉在火焰下,炙烤的滋滋流油,伴着誘人的肉食香味,成對成對的民夫也挑來了大壇大壇的高粱酒。
這些酒剛一開封,就被周圍的蒙古大漢分倒了下去,連帶着,坐在他們旁邊的守軍士兵手中,也跟着倒滿了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