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城内城外互相間唇槍舌劍,交鋒不斷的兩頭大人物,底層那些守軍士兵們的心思卻最是簡單,當他們親眼目睹了程毅押赴而來的鄭州戰俘時,守軍們也大都明白了,對方再來之前分明就已經是掌握了鐵一般的證據,由不得他們再有任何狡辯。
而現在,所有守軍士兵也都下意識的将目光投降了城樓的最中央,他們的防禦大人,馬伯堅那裡。
“哼,隻憑區區幾個士兵,就像栽贓于某?
閣下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感受到四周目光的聚集,馬伯堅隻覺的渾身上下一陣不自在,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束縛住一樣,令他十分的不痛快。
就聽他冷哼一聲,矢口否認了那一行戰俘的身份。
雖說這麼一說,會讓他在士兵心中威信動搖,可是馬伯堅卻明白,此番,若真的承認了,那就當真是落了程毅口實,那樣一來,對方便有充足理由攻伐自己。
照如今的情形,這管城怕是萬萬攔不住對方大軍的,想到這裡,馬伯堅微微歎了口氣。
實在是密縣一事,确實與自己有幹系,但卻又不能大大方方承認,着實讓他憋屈的緊。
這般情形,怕是就連他自己也從未想過。
想當初,哪怕是蒙古軍大軍臨城,自己開城投效時候,也隻是據理力争,從沒有過般窩囊。
想到這裡,馬伯堅又忍不住想要和趕來密縣兵馬攤牌,表明自己絕對沒有對付密縣的意思,可面子上出發,他卻有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這張口。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馬伯堅的話音,也随着左右士兵們的傳遞,送達到了整個戰場上的每一處的角落。
可旋即,就在馬伯堅的話剛剛傳出去沒多久,戰場當中,便已經有人忍不住低聲反駁了起來,“大人說的什麼胡話,那些兵馬分明就是俺們鄭州的弟兄們啊?
你們看,老周還在裡面呐……”
這個士兵口中的老周,乃是那永珹帳下騎軍營的一路百戶,此人随着永珹兵敗,便被一直收押在密縣牢房,而後,又随着程毅一行,被押送到了鄭州。
此刻剛從衆戰俘當中走出來,城樓守軍上便已經有無數人認出了他,說來也虧他之前在軍中交友甚廣,所以剛一站出來沒多久,城樓上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議論紛紛了起來,都說認識那戰俘老周,說對方不是什麼假冒的。
如此一來,城頭上原本有被馬伯堅徹底壓下去的聲音,這時候又以更為激烈迅速的形式,開始反彈了起來,随着這反彈一起,那嗡嗡的議論聲,居然一浪賽過一浪,如同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城頭,令馬伯堅身邊那些将官無論怎樣阻止,卻也壓不下來。
“直娘賊,還不住口!
住口!
”
将官們略有些奇迹敗壞的聲音從四下響起,見此模樣,馬伯堅隻覺臉上更是無光,他甚至一連深吸了數口氣,方才壓下令人開戰的沖動。
見他的模樣,反倒是騎軍陣前的程毅,忽的一笑,然後道:“是不是在栽贓,想必防禦心中清楚……不過防禦放心,此番過來,俺們也隻是要個說法,并無作戰的意思……”
“哼,你要的說法,某已經都給過你了……密縣一事,并非是某主使,此番,快領着你的兵馬速速離去,否則,某便不會在顧忌爾等情面,必與汝殊死一搏……”
說實在的,馬伯堅到了現在,等的就是對方這句話。
也正因為這樣,雖說在這之前,來人的種種羞辱,已經讓馬伯堅動了殺意,他甚至打算不等副将援兵招至,他就要帶人沖出去,與眼前這群騎兵拼個你死我活。
可是随着程毅開口緩和,馬伯堅原本的殺意,這時候竟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自然而然的就平淡了下來,就見他竟調整了一下心态,然後跟着趙振笑了起來。
不過與他這種強笑不同的是,對面的程毅笑容,卻是已經自然了許多,因為就在剛才,他的手下已經來報,鄭州方面已經開始出兵,遠遠望去,雖然全都是新進速度十分之慢的步軍,但其規模卻也有足足四五千數。
别看這隻有四五千人數,雖然在城外作戰,這些兵馬與程毅的騎軍交鋒下來,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遂能鏖戰片刻後,卻也必定是落荒而逃的結局。
但這也僅僅說的是那鄭州來的四五千人,這當中,還不包括就在眼前管城的兵馬。
若是那四五千後續兵馬,再配合管城中那下于三四千人馬的守軍,程毅這些兵馬,恐怕還真的沒有什麼赢的勝算。
正因為如此,所以早在一開始來管城的時候,程毅就已經派人前去州城看守了,其實他也擔心,對方會不滿意自己的示威,偷偷調遣兵馬。
到時候再合兵一處偷襲自己,那樣一來,他們可算是真的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
所以,眼下聽到了對方已經開始調兵,程毅則一邊默默計算對方兵馬趕到此地的時間,一邊則将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馬伯堅和他四周将官的身上。
他原本隻是想要帶着兵馬在馬伯堅面前警告威吓一番也就算了,可是現在準備撤兵的時候,卻又因為馬伯堅連聲否認,讓他突然想起來,董承虎之前關于那蒙古将領屍體的一番發現。
難不成,這回真的隻是蒙古人背着對方介入到了鄭州的紛争當中,那這麼說的話,這馬伯堅應該早就有了覺察才是,可他為什麼不直接說呢,而是一個勁的否定,反而将自己推到了令人懷疑的境地?
是以,程毅突然意識到,之前對方的口氣當中的确存在了諸多疑點,對方定然是知道了什麼。
想到這兒,他忙又改口笑道:“馬防禦的警告俺們受教了,此是若真的不是防禦下令,那俺們也不能蠻不講理,在這裡橫沖直撞……隻是還有一事,需要防禦清楚,此番,俺們可是在襲擊密縣的敵軍當中,斬殺了一個蒙古将官……眼下馬防禦既然不知道密縣被襲一事,那很有可能就是有蒙古細作滲透進了鄭州,又或者是要栽贓嫁禍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