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副将心裡,這鄭州無論如何,還都是那馬伯堅說了算的。
隻憑區區一個速不台,就想孤身一人,入城調動上萬鄭州兵馬,未免也太不現實了點。
所以口上雖然說着,但那副将心中,此刻還是隐隐的希望馬伯堅,幹脆放那速不台入城,畢竟對方一人,總是翻不出什麼風浪的,若是真的讓其找準借口出兵,那可就生靈塗炭了。
如是想着,副将也不好越俎代庖,隻得将話說完,又怔怔的看着對面,希望馬伯堅能快些做出決斷。
但越是這樣,馬伯堅的眉頭越是緊鎖,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死結當中。
畢竟速不台這一手,實在是讓他感到一陣陣方寸不定。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隻要對方大軍敢打過來,是戰是走,他馬伯堅都不會皺半個眉頭的。
都是從生死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誰身上沒挨過一兩刀,若真是走投無路了,誰還怕死不成?
可現在最為要命的,是馬伯堅現在的主意拿不定,是準備和速不台決裂,還是曲意敷衍,轉頭對準完顔思烈?
他心中也沒有個把握,眼下隻能眼睜睜看着速不台大軍緩緩逼近,而自己先前派出的那些沿途哨崗,一個個卻屁用不頂一個,關鍵時候,就連拖也拖不住蒙古人,真不知道平日裡養這些飯桶究竟是幹什麼的!
焦急之餘,大堂外又有一個哨探來報,原來是速不台的兵馬,這時候已經跨過了圃田鎮,正往管城方向過去,即便是往慢了考慮,蒙古人據此最多也隻剩下兩個時辰的腳程了。
“大人!
”
副将的聲音也跟在身後響起,也就在這一時,原本陷入沉默的馬伯堅,終于深呼出一口氣,然後做出了一個再正常也不過的決斷:“直娘賊,眼下起兵已經來不及了,實在不行,就先敷衍過去再說!
你速速領上一隊兵馬,将所部的将佐全都帶上,隻要手中沒有差使的,像現在有一個算是一個,都帶去圃田鎮外,給速不台大将軍接風!
你千萬記住,此番無非就是盡量将那速不台哄的舒舒服服的,千萬别給對方挑出毛病…………至于管城外的那些蒙古人,暫時先不用管了,既然速不台下令,想必是沒有人此刻敢逾越雷池半步的。
入娘的,要實在不行,俺們就趁機劫持了速不台,有他在手中,俺看城外那些蒙古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此刻,恐怕也不敢再繼續向前。
”
馬伯惡狠狠的說着,他早已經攥緊的拳頭,此刻握了又握,卻最終忍住,沒有狠狠的砸向案桌。
至于堂下的副将,此刻已經領命,帶上一衆偏裨将佐和麾下兵馬,直奔城外而去。
順着兵馬的路線一直往東,就看到在圃田鎮外,黑壓壓的兵馬,這時候已經将諾大一片小鎮,整個兒淹沒。
而在那漫天而來,無邊無際的蒙古陣營對面,還處在原地,苦苦支撐的,隻剩下了一支人丁數目單薄的守軍,正在這裡苦苦的支撐着。
這些人,都是馬伯堅安插在各處關卡口設阻的鄭地士兵,眼下,因為阻攔不住蒙古大軍的腳步,所以在不斷的崩潰中,緩緩死守,最後全都集中到了這個地方。
換句話說,這些人都是之前關卡中,殘存而沒有逃走的士兵,這時候因為巨大的壓力集中在了最後一刻,為的就是乘着蒙古軍進城之前,将其攔住。
可是他們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因為即便是每個士兵,用盡了全身之力,卻也無法再上萬士兵組成的巨大軍陣跟前,稍微阻攔片刻。
很快,那些沖到最前面的士兵,就被無數騎兵現成的氣浪和巨大的聲勢,給遠遠的掀開,亦或是被踐踏在腳下,化為了肉泥。
可偏偏正是這樣,兩方兵馬,也在這時,陷入了不可思議的對峙當中。
畢竟與十倍數量小于自己的此事若是傳出去,隻怕會成為整個戰史當中的一段奇迹。
當然,這也并非是老天爺睜眼,而是那位主帥大将軍,速不台眼睜睜看着信使将書信送出,然後下令士兵原地紮寨,按照他的話來說,既然士兵已經将話帶到,那他便所幸等一等,他想看看整個鄭州對自己的态度。
見他這般,自然有數個軍官張口要求繼續行軍,畢竟現在他們大軍勢不可擋,随便推翻一個州縣都綽綽有餘,也正因為這樣,剩下的将官也都紛紛不願。
他們想不通,明明眨眼間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為何要刻意拖到對方表态為止。
對此,那速不台也不忙着給所部衆将解惑,他隻是等到衆軍都停下了腳步,然後,他才緩緩的将心中所想,對着身邊的左右将佐說出。
按照速不台的說法,他此番雖能覆手間攻下了鄭州,滅了馬伯堅所部軍馬,但他所能收獲的,也僅僅是一州兩城之地而已。
且不說鄭州這點可憐的疆域對速不台來說,也許隻是巴掌大小,可偏偏對于這巴掌大小的鄭州,他卻要重新分出一股兵馬,駐紮再次,并且通過駐紮鄭州,來遙遙監控隔壁汝州兵馬的動向。
那樣一來,他未免力不從心了一些。
甚至于,若汝州兵馬真的出動,直直往鄭州逼去的話,那速不台還必定要忙着轉移軍隊重心,同時也要從開封四周抽調士兵,對付起武仙等人。
那樣一來,開封的兵力部署,也必然大減。
要知道,現在距離他大軍圍困開封已經過去了小半年時間,一切都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若就在這時,出現什麼意外的話,那将是速不台萬萬不能容忍的。
所以綜上而言,對于速不台來說,這時候,若通過馬伯堅控制下鄭州,那絕對遠勝于自己直接出兵掌控。
正因為這樣,就在速不台耐心對麾下解釋完後,他就一直在原地等着,終于,就在兩方兵馬對峙的第二個時辰裡,遠處,鄭州管城方向,已然飛騎過來了一支馬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