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永寧縣老槐村的老趙頭,便騎著自家毛驢,匆匆進了京城。
之所這麼急,是趕著去西市賣槐米。
這槐米可是好東西。
乃是采摘新鮮的槐花晾曬而成,無論入藥泡酒,皆是佳品。
除此之外,它還有最厲害的一個功效,可以用來染布料,制成一種華貴的明黃色。
這段時間,正是蠶農們繅絲的季節,也是槐花盛開的時候。
今年風調雨順,槐花長勢喜人,老槐村的村民們,也跟著沾了光。
比起往年,今年的槐米,各家都多收了三五鬥。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惜,不止老槐村一處,其他種植槐樹的地方,也喜迎大豐收。
如此一來,這東西在市場上,就有點供大於求。
京城各家染坊,負責收購槐米的吸皿鬼們,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紛紛以此為借口,競相壓價。
這幾日,槐米價格一路下跌。
明明多收了三五鬥,結果百姓們回頭一算,賣的錢竟然還不如往年。
這找誰說理去?
地裡刨食的泥腿子,哪來的定價權?
關鍵這東西嬌氣,容易回潮腐爛,又不能壓在手裡,隻能硬著頭皮賤賣。
就這,還被那些吸皿鬼嫌棄,每天隻有一段時間會開門收購。
要是來的遲了,對不起,要麼找路子疏通,免不了又要少得幾十文錢。
要麼,抱歉,下次再說,隻能白跑一趟。
所以,為了不當這個冤大頭,老趙頭天還沒亮,就帶著午飯的幹糧,頂著啟明星出了門。
老婆趙氏送走他後,回屋又睡了個回籠覺。
等天亮起床,正準備喂鴨子,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驢的悶叫聲。
這聲音她實在太熟悉不過,這不正是自家那頭蠢驢嗎?
果然,她飛快打開院門,迎面便撞見老趙頭跟丟了魂似的,騎著驢一頭衝進來。
“你個死老鬼,這是撞鬼了還是咋的,叫你賣的槐米賣了嗎?
”
老兩口最近日子過得緊巴巴,趙氏還等著他賣完槐米,割兩斤肥肉回來煉油渣,打打牙祭。
結果,在驢身上左看右看,連肉沫都沒看著半個,立刻叉著腰興師問罪起來。
“嗨,還賣什麼槐米,西市今天能不能開市都還兩說,我這剛進城,就立刻趕回來......”
老趙頭翻身下了毛驢,話沒說完,便聽趙氏一聲尖叫,就地撒氣潑來:
“什麼,你連槐米都沒有賣掉?
家裡柴米油鹽,這麼多開銷,這日子沒法過了......我這輩子造了什麼孽,才嫁給你這個窩囊廢......”
“我說你有完沒完?
”老趙頭眉頭緊皺,上前拉住她,“快!
帶上鐮刀跟我出門,晚了就來不及了。
”
“放開我!
”趙氏甩手,還是沒忍住,“帶鐮刀幹什麼?
”
“去收小麥。
”
“我說你,不會真見鬼了吧?
這個時候收小麥,都還沒成熟,你安心要讓咱家撐不到明年是吧?
”
趙氏越說越氣,連眼淚都出來了:“好你個沒良心的,家裡不給開葷也就算了,你還想餓死老娘咋的?
”
“你給我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