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将他們流放到苦寒之地了,為何還要殺了他們?
”
慕瑤想吼卻吼不出來,聲音既低沉又暗啞,猙獰醜陋的面容上,難掩悲傷之色。
他差點兒忘了,她是罪臣之女……可是她在宮中這幾日,一直與他在一起,鮮少與人來往,她怎知他殺了甯古塔那些意圖發動暴亂之人?
算了!
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口供他也看了有幾遍,眼下沈南煙也沒給她施針,想必也問不出什麼新的供詞……
宣武帝皺起眉眼,嫌惡地捂着口鼻,這女人身上的味道着實令人作嘔!
還有這屋子,實在太髒了,乾清宮的寝殿,多的是房間和床榻,宣武帝起身往外走,可沒等走兩步,身後卻突然傳來女人平靜的聲音。
“父親調任到金陵城不過一個月時,離王便在離王府設宴,款待我們全家。
”
“父親本想拒絕,可他畢竟是王爺,無奈,他隻得帶着我們幾個嫡出子女,還有我母親,前去赴宴……”
“離王想招攬我父親為他做事,但父親并不想參與到黨争中,便婉言拒絕了……”
“離王又對我父親說,想迎我入門,可父親一向對我疼愛有加,又怎麼忍心讓我給一個野心勃勃的王爺做妾?
”
“……”
她不是一直宣稱自己是離王的人嗎?
怎麼聽着不像?
難道她想清楚了,準備跟他說實話了?
宣武帝轉身落座,眯起危險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地上的女人,試圖從她身上找到一絲破綻。
慕瑤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了,隻覺得累極了,她放松身體,趴在地上,繼續自顧自地道:
“自從那日我們離開離王府,父親母親就整日過得提心吊膽的t……”
“又一個月過去了,就在父親以為是他小人之心了,終于能安心忙于公務時,他卻忽然因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被下了獄。
”
“又過了不到一個月,我們被抄了家,九族之内,連帶着府中的下人,無論男女盡數被流放甯古塔……”
瞥着皇帝的神情,高達海冷聲道,“就算你認為你父親是冤枉的,那也是三司會審的結果,與皇上有何關系?
”
慕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仿若根本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仍舊喋喋不休。
“後來,離王想方設法,将我帶回了離王府,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龌龊和卑鄙,告訴我一切都是他設計的,他用我的親族威脅我,逼我就範……他就是個畜生!
”
“這三年來,我忍辱負重,終于搜集了許多,有關他結黨營私,圈地索賄,買兇殺人的證據。
”
“并将它們盡數藏了起來,後來,我趁着他整日忙着在宮門口跪着,便悄聲躲進了那密道,試圖找機會将那些證據交給皇上。
”
“嗚嗚……可我連乾清宮都靠近不得……”
“好在天不亡我,我隻是無意間在離王那裡幫過陵王妃一次……沒成想,她見我差點兒死掉,不僅救了我,還想送我離開……”
“呵!
離開?
我能去哪?
我的家人們怎麼辦?
我不能走,我必須見到皇上,求他替我父親翻案,接我族親回到金陵……”
“不知算不算是幸運,皇上待我很好……我是真的有想過,不管救不救得了他們,就這樣在宮中了此殘生好了!
”
“……”
離王雖然死了,可他留下的東西未必沒有用,宣武帝看向高達海,用口型示意他,去問那些證據的下落。
高達海點頭,走到慕瑤身旁,蹲着身子,輕聲問道,“阿瑤姑娘,你既然這麼恨離王,不如把他的罪證交給咱家,咱家替你交給皇上。
”
“不!
”慕瑤聲音越發微弱,“那些證據不全,我不确定你是不是離王的人!
”
“我要見到皇帝,讓他喜歡我,相信我,才敢把東西交給他,求他替我父親翻案……”
“嗚嗚……”
慕瑤狀态越發不好,一邊低聲哭着,一邊不停地呢喃着要見皇上,要告訴他證據在哪裡。
瞧她那副半死不活,越發不清醒的樣子,估計也翻不出什麼花兒來,宣武帝起身,沉着臉向她靠近。
高達海急忙讓出位置,輕聲道,“阿瑤姑娘,您快說吧,皇上聽着呢!
”
“皇上?
真的是皇上嗎?
”慕瑤欣喜地看向宣武帝,“皇上,您在靠近阿瑤一些……”
為了将那些不忠之人盡數鏟除,宣武帝忍着嫌棄與滿腔怒火,趴跪在地,将耳朵湊到慕瑤唇邊。
“那些證據,就在雪陽宮的……”
“啊——”
宣武帝忽地痛叫出聲,高達海和幾名暗衛見皇上被咬了耳朵,趕緊沖上去,對着慕瑤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松口!
”
慕瑤非但不松口,還擡手摟上宣武帝的脖頸,忍着周身劇痛,愈發用力。
高達海見狀,迅速撿起沈南煙丢在地上的匕首,猛地刺入慕瑤的脖頸,再用力拔出。
“呃!
”
溫熱的鮮皿,瞬間噴到了他與宣武帝的頭上,頸上……
高達海抿唇,阿瑤姑娘,與其再被皇上用刑……不如咱家送你一程!
到了那邊,好好跟你的族親團聚,來世投個好胎,離皇家這些人遠遠兒的!
不多時,感受到慕瑤漸漸松了齒關,宣武帝快速爬到一旁,捂着耳朵坐在地上,發出野獸般的陣陣低吼聲。
這個賤人!
他以為她不會武功,便大意了,可萬萬沒想到,她一個出自書香門第的姑娘,竟會咬人?
“皇上!
”高達海冒着被遷怒的風險,急忙爬到宣武帝身前,作勢去扶他,“皇上,您流皿了……奴才這就命人去傳太醫!
”
可此時,顧玄知根本不在太醫院,皇帝吃了藥,前腳讓他滾,後腳他便來追沈南煙了。
“娘娘,我幫您處理下傷口,畢竟回陵王府還有段路程。
”
“也好!
”沈南煙無精打采的,“流螢他們将馬車趕來了,我們去車裡弄吧!
”
“好!
”
“……”
慕容澈一直闆着臉跟在沈南煙身後,既插不上話,又不敢上前。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她自己也說事情都過去了,怎麼又突然提起來了?
幾人剛走到宮門外,一個小公公就追了上來,“顧院使,皇上的耳朵被咬了,您快進去看看吧!
”
唉!
慕瑤那姑娘,可惜了!
沈南煙看向顧玄知,“你快進去吧!
不用管我!
”
顧玄知一臉無奈,“是!
”
沈南煙轉身,就見慕容澈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個女人的背影在看,神情極為複雜。
“慕容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