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溫晚栀如坐針氈,心裡糾結。
薄嚴城拂過她頭發的手指,沒有半點情欲和撩撥,動作輕柔得不像是他。
此時冷言拒絕,難免顯得有些反應過度。
可就這樣任由他靠近,她心裡的防線會逐漸崩潰……
溫晚栀挪了挪身子,薄嚴城停下了吹風機:“怎麼,燙到了?
”
在男人俯下身小心地檢查之前,溫晚栀冷着臉取過了吹風機,卻不小心打在了薄嚴城手臂挫傷的地方。
男人悶哼一聲,手臂僵硬了一瞬,吹風機就這樣落在了溫晚栀手裡。
“你還有傷,我自己來吧。
”
溫晚栀心裡一痛,轉過身去自己吹起了頭發。
薄嚴城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直到溫晚栀關上了開關。
他冷不防地開口:“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脆弱了?
”
溫晚栀吓了一跳,對上了薄嚴城有些自嘲的眼神。
“我确實病過幾次,但好歹也是你外公帶出來的人,這點小傷不會有事的。
”
在軍隊的時候,遇到過不少次比這個還要兇險的事故。
其實這個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戰亂和争鬥,隻不過媒體不一定選擇報道罷了。
他不願讓溫晚栀擔心,就總是和她說,他生活安逸得很,不過是換個地方健身摸魚罷了。
因為想到溫晚栀會擔心得傷心流淚,比槍子兒打在身上還要讓他疼。
薄嚴城自己都沒察覺,他眼裡的感情濃郁到化不開,讓溫晚栀不敢再看下去了。
“薄嚴城,你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
”
溫晚栀喉嚨有些發哽。
她多希望,薄嚴城和他可以相敬如賓,互不打擾。
頂多算是并肩的戰友,或者甚至相互利用的玩家都可以。
大仇得報之後,各走各的路,各過各的生活。
為什麼要讓她經曆過萬念俱灰,又重新讓她感覺到,這個男人又打算用全部的生命去愛她了……
薄嚴城的眼神裡,熱切消散,神色有些受傷。
他沉默半晌,故作輕松地笑笑,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好了,晚栀,太晚了,把它喝了就去睡吧。
”
男人摸了摸馬克杯的溫度,伸手遞給了她。
“已經不燙了。
杯子放在那就好,别洗,涼水少碰。
”
溫晚栀看着那杯色澤漂亮的熱巧,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薄嚴城似乎輕笑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溫晚栀像是根被松開了的緊繃的弦,靠進柔軟溫暖的沙發裡,卻被硌了一下。
回頭一看,吹風機還垂着頭耷拉着,被忘在了這裡。
溫晚栀咬了咬唇,起身抄起吹風機。
本想悄悄薄嚴城的門,告訴他吹風放在門口了。
可萬萬沒想到,她手指剛觸到門闆,門就緩緩開了。
男人正脫下上衣,打算去洗澡,聽到門口的動靜回過頭。
“晚栀?
怎麼了?
”
而溫晚栀卻像是被擊中一樣。
怎麼會這樣……
明明不該繼續看下去,她的眼神卻離不開薄嚴城寬厚的背部。
那上面除了挫傷導緻的大片青紫,還橫着數不清的傷疤。
有的新,有的陳舊。
甚至有一條傷疤,深可見骨,即使愈合了,那裡的肌肉也有着不平滑的起伏。
那似乎是在公海郵輪上,被王彪圈養的幾隻烈性惡犬撕咬出的駭人傷口。
溫晚栀不敢去想象,它皮開肉綻的時候,會有多麼猙獰可怖。
薄嚴城察覺到溫晚栀的神色有異,眼神閃爍,轉身随意套上了一件襯衫。
他快步走近,接過溫晚栀手裡的吹風機,低聲安撫:“乖,去睡吧。
”
溫晚栀卻執拗地一動不動。
薄嚴城的背影,她看過太多次了。
開始,是站在後台,看着他走到台前,身姿挺拔,意氣風發地演講。
那時候溫晚栀覺得很驕傲,隻有這樣優秀的男人,才能和自己互為後盾。
後來,薄嚴城的背影,她看得更多了。
因為他總是在離她而去。
留給她的,永遠是沉默無言,卻昭示一切的,離開的背影。
溫晚栀每一次都努力地追,卻每一次都覺得漸行漸遠。
再後來,就在她快要心灰意冷的時候,這個背影又替她擋住了所有的攻擊和謾罵,讓她在很多次兇險之中,得以全身而退。
似乎隻要站在他身後,風雪就吹不到她身上。
可這麼多年,她總是忽略一個事實。
那就是,薄嚴城也不是不會受傷,他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堅不可摧。
隻是他比溫晚栀更善于隐藏自己的傷口,更擅長把自己僞裝成無懈可擊的樣子。
兩個人在愛恨裡糾纏的這些年,歲月在他們的身上和心裡,都留下了難以治愈的傷疤。
誰又比誰從容幾分呢?
看着溫晚栀臉上的淚,就那麼毫無征兆地落下來,薄嚴城一下子慌了手腳。
“晚栀,别哭。
”
他從未覺得自己的手如此笨拙,越是抹去那些晶瑩的淚,它就掉的越洶湧。
溫晚栀小小的身子顫抖着,整個人被過去的回憶緊緊包裹,已經快要無法呼吸。
也許在冥冥中,他們的命運早就糾纏在一起,成了解不開的結了。
她用盡全力去抗争命運,最後也不過是看清了這個,從一開始就未曾改變的事實罷了。
薄嚴城心痛地喟歎一聲,伸手把溫晚栀攬進臂彎,溫熱的手掌輕撫着柔軟的黑發。
“好了,沒事了。
抱歉,都是我的錯……”
他語無倫次地安慰着,心痛到無以複加。
溫晚栀的每一滴淚,都像落進他心裡的一把刀。
她不該為他再流一滴眼淚。
哭了不知道多久,溫晚栀像是發洩一般,把鼻涕眼淚都抹在了面前的襯衫上。
身上再沒了力氣,任由薄嚴城把自己抱到溫暖柔軟的床鋪上。
光線暗了下來,浴室響起了唰唰的水聲,溫晚栀再也抵抗不住困意,呼吸逐漸均勻。
薄嚴城洗過澡出來,做好了溫晚栀早就離開了的打算。
當他一眼瞥到,在他的大床上睡得像個孩子的溫晚栀時,内心的情緒快要溢出來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似乎生怕自己弄出點動靜,溫晚栀就會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不見了。
像是夢到了什麼,溫晚栀蹙着眉頭哼唧了一聲,身子縮得更緊了。
薄嚴城有些心痛地歎了口氣。
溫晚栀的生理期一向難熬,曾經好幾次痛得暈了過去,搞得他每個月這幾天都神經緊張。
輕手輕腳關了燈,薄嚴城硬着頭皮躺到了溫晚栀的旁邊。
和他比起來,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簡直冒着涼氣。
薄嚴城伸手把人攬進臂彎,一雙溫熱的手攥緊了溫晚栀一雙冰涼的手。
懷裡小小的身子逐漸暖了起來,呼吸也平穩均勻了。
雖然知道明早要面對溫晚栀的冷言冷語,但現在,他不想顧忌那麼多了。
薄嚴城閉上了眼,恨不得時間就這樣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