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剛到家,楊萍萍已經做好了飯,等着她一起吃。
飯桌上,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問:“星星,能聽懂老師們講課嗎?
”
許星想了想,除了口音非常濃重,她需要适應以外,還算過得去,于是點點頭。
“那和同學們相處得好嗎?
”
許星想,餘晏對她還挺照顧的,再次點頭。
楊萍萍松了口氣,繼續笑着問:“沒在人多的時候亂跑吧?
”
許星:“?
?
?
”
這話……好耳熟……
好像二十分鐘前剛聽過……
水果店下午沒人,溫峋進來裡間,倒了一杯水放在許星手邊。
見她直愣愣地看着他,有些疑惑:“幹嘛?
”
許星收回目光,沖楊萍萍乖巧地笑着,搖搖頭。
她整明白了,溫峋不是想當她爸,是想當她外公。
楊萍萍眉開眼笑,招呼着:“小峋來了,快坐着一起吃飯。
你這一天天跑來跑去的,累了吧?
”
溫峋似乎早就習慣了在楊萍萍這兒蹭飯吃,自己去廚房拿了碗筷過來:“不累,剛好,躲躲災。
”
許星:“?
?
?
”
溫峋這瘟神還需要躲災?
那這災得是毀天滅地的吧?
“對了,阿婆,”小飯桌是長方形,他一屁股坐到許星對面,“明天中午開始,我去給許星送飯。
她們那破食堂,我吃過一次,油大鹽多,她那些二百五同學,随便對付兩頓得了。
”他一瞭眼皮,對面的小姑娘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隻小倉鼠。
他彎唇,“這小祖宗,傷筋動骨的,吃不得那破玩意兒。
”
許星擡眸,愣愣看着他,本來還以為他是說笑的,沒想到是真的。
瞧她那呆愣愣的模樣,溫峋好心情地開口:“看我幹什麼?
吃飯,吃完飯上樓寫作業去。
你今天是不是還沒畫畫?
做完作業趕緊畫,你那手一天不練該生疏了。
”
許星低頭乖乖吃飯,卻藏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楊萍萍打量兩個小輩,眼睛都笑彎了,順着溫峋的話一想,也對。
學校食堂都是大鍋飯,許星還在養傷,确實得吃點好的。
“行,我中午做飯的時候把星星的那份一起做好,小峋,你幫阿婆跑一趟。
”
“嗯。
”溫峋應下,“您要是店裡忙,我做也一樣。
對了,周末我帶許星去一趟縣裡,她的腿該複查了。
”
于是,第二天,令人聞風喪膽的溫教官拎着一個粉色保溫盒在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準時出現在一班教室門外。
本就臨近吃中飯的時間,除了個别學習好的同學,例如餘晏,例如之前替許星出頭的朱慧慧,其他人都異常焦灼地頻繁轉頭看教室後面挂着的時鐘,恨不得下一秒分針就跳到12上。
這轉來轉去的自然也就看見了身形挺拔,站在窗外的溫峋。
一時間,全都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呆愣愣看着窗外。
“我去,溫教官怎麼又來了?
”
“這也沒到軍訓的時候啊!
”
“我感覺我飽了。
”
“啊?
你吃屁呢?
”
“滾!
是溫教官秀色可餐。
”
……
亂七八糟的議論聲響起,正在講三角函數的趙麗蓉“啪啪”拍黑闆:“看什麼,看什麼!
”
“我說下課了嗎?
就往外看!
”她也跟着往外瞅了一眼,看見溫峋靠圍欄站着,小聲吐槽,“盡添亂。
”
下一秒,收回視線清了清嗓子:“一群飯桶,連個域值都求不出來,脖子上那玩意兒不好使就給我摘了!
都給我看黑闆,什麼時候講完,什麼時候下課!
”
班上頓時一片哀嚎。
趙青青切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戳了戳周雅和顧曉水,幾人眼神交彙,在趙麗蓉轉身闆書的時候,從後門跑了。
剛出去,顧曉水就朝溫峋招手:“溫教官,中午好啊。
”
溫峋漫不經心瞥她們一眼,漆黑眸底波t瀾不驚,根本不将她們放在眼裡。
趙青青怔怔盯着溫峋輪廓分明,眉眼鋒利的側臉,咬緊了牙關,一步步走到他身邊。
仰頭,一臉不屑地笑着:“溫教官,你挺喜歡許星啊?
”
溫峋極輕地笑一聲,垂眸,冰冷淡漠的眸子直直刺進趙青青眼底。
“趙嬸打折的那兩根衣架看來沒什麼用。
”
趙青青的笑容僵在臉上,屈辱和羞恥湧上心頭,大眼睛裡暗含恨意。
不過片刻,她突然笑了起來:“是,隻要我媽沒把我打死,我就不會放棄!
”
溫峋懶得理這種青春期犯病的小屁孩,懶洋洋收回視線。
趙青青被他這敷衍淡漠的态度惹怒,牙齒咬得咯咯響。
溫峋視線落在許星認真做題的側臉上,冷冷勾起唇角:“趙青青,我呢,懶得管你學好還是學壞,畢竟我不是你媽。
但你記住了,離許星遠點,敢把她帶壞,老子弄死你。
”
最後一句話,帶了狠意,森冷無比,趙青青冷不丁打了個顫。
許星就坐在窗邊,低頭的模樣,看起來在做題,實則把倆人的對話聽了個遍。
她唇角微微抿着,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她不喜歡趙青青,又覺得她有點可憐,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溫峋。
還有溫峋,好像真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不在乎男女,對趙青青這種小女生也能放狠話吓唬人。
對黃毛,小胖和瘦馬猴都挺嚴厲,對外婆很好,對她雖然兇,卻一直保護她。
他有自己的領地和準則,而她在規則線以内。
許星忍不住彎起唇角。
-
溫峋給她帶了骨頭湯,還有辣椒炒肉,怕她膩,用保溫杯給她裝了冰鎮的綠豆湯。
同學們都去吃午餐了,教室裡隻剩下他們倆人。
三伏天,窗外蟬鳴陣陣,學校種了好多大槐樹,前坪就有一大排,上面不知道停了多少知了,在烈日驕陽下,叫個不停。
拖長了的尾調傳進教室裡,兩邊窗戶大開,穿堂風驚掠而過,正午的陽光在窗台上淺淺印了個沿,教室裡全是嘩啦啦的書頁聲。
許星喝着炖得濃香的骨頭湯,穿堂風将她的頭發吹散,一不小心糊了滿臉。
她正準備把頭發撥到耳後,手臂剛擡起,一隻大掌自她眼前掠過,帶着厚重繭子的指尖自她的額頭一路向下,順着她的臉頰,将她亂糟糟的頭發撫在耳後。
許星愣了一下,自保溫盒裡擡起眼睛。
面前的男人眉目平和,漆黑如岩石的眼帶了點柔和。
鼻梁高挺,唇峰分明的唇帶了點上翹的弧度,認真地給她撥弄頭發。
莫名其妙的,許星心髒猛地漏了一拍。
男人調笑的聲音在耳畔炸開:“明兒給你帶個發卡過來,卡好了再吃飯,免得又被吹一臉。
”
他凸起的喉結輪廓深刻,上上下下滾動,嗓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質感分明。
許星放下保溫盒,輕輕點頭。
被他手指拂過的額頭臉頰,泛着麻酥酥的癢,耳垂燙得快要燒起來。
她喝了一保溫杯的冰鎮綠豆湯,熱度才稍微降下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