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剛剛收住的眼淚,因為溫峋一句話又跟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嘩啦啦往下流。
楊岱說得沒錯,他果然對那個短發女有意思。
要不然怎麼能求到她這兒來?
讓她畫肖像?
有那時間,幹嘛不直接裝個監控,對着人家拍!
許星心裡又酸又澀,悶得不像話,她抽泣着轉過身,給溫峋一個冷漠的背影。
溫峋:“?
?
?
”
又怎麼回事?
剛才不是都哄好了嗎?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從前方遞過來一張紙,也沒等他接,直接丢在地上。
他撿起來看了一眼:[不畫!
我還有那麼多作業,才沒有時間畫她!
]
溫峋沒想到自己居然被拒絕了,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漆黑深長的眼有幾分不解。
他站起來,走到許星面前,蹲下。
許星不想看見他,又想跑,被溫峋抓住胳膊,禁锢在原地。
“你跑什麼跑?
老子惹你了?
一天到晚哭個沒完了是吧?
坐好,擡頭!
”
他聲音低沉,帶了點嚴厲和不耐,皺着眉,眸光淩厲。
許星咬着唇,故意跟他作對似的把頭垂得更低,手指絞着毛衣下擺,把毛衣還算細密的針腳全都撐開。
自暴自棄地想,她就是嬌氣,就是哭個沒完怎麼了?
反正他也不喜歡她,管她幹嘛呀?
溫峋大掌握住許星絞毛衣的兩隻手,不讓她再亂動:“再絞,你這手指都快從毛衣洞裡鑽出來了!
好好說,又在耍什麼小孩子脾氣?
”
小孩子,小孩子……在他眼裡她就是一個沒用的小孩子!
所以他才喜歡那種大膽又放蕩的人嗎?
溫峋也來了脾氣,語氣更加生硬:“遇到事情不解決,光哭有什麼用?
!
聽着,我他媽現在沒時間在這兒和你耗,給你半分鐘,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
說完,他一手握着她的兩隻手,另一隻手擡起,看着手表,讀秒。
“1,2,3,4……19,20……”
許星沒想到,他真在給她計時,又氣又難過,可又舍不得他走。
在他數到28的時候,終于用拇指蹭了一下他的手腕,很輕,像羽毛拂過。
溫峋喉間一滞,停了下來,手腕被她蹭過的地方,突然泛起酥酥麻麻的癢。
許星掙了掙,示意他松手,随意撈起一支馬克筆,拿過邊上的速寫本,寫字:[你有女朋友以後,還會對我好嗎?
]
寫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都在抖。
她不敢說你能不能别喜歡那個人,隻能旁敲側擊問他。
溫峋:“?
?
?
”
他有女朋友他怎麼不知道?
面前的姑娘依舊低着頭,唇瓣咬得死緊,他擰眉,拇指蹭了蹭她唇邊。
“松口,一會兒該咬破了。
”
他指腹有薄薄的繭子,蹭得許星心尖一顫,下意識松開了咬着唇瓣的牙齒。
又聽面前的人問:“你以為我找你畫畫是因為喜歡她?
”
許星呼吸一滞,鼻尖泛酸,好半晌,沉默地點點頭。
溫峋:“……”
這他媽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他擡手給了許星一腦崩,沒好氣道:“你當老子眼瞎嗎?
”
“你自己都說她像一隻打架的老母雞,”溫峋真是被面前這顆傻蛋的腦回路氣笑了,淩厲的眉眼都浮現出無奈的神色,“我能看上她?
是我吃飽了撐的,還是你在侮辱老子?
嗯?
”
許星怔住,喉嚨突然哽了一下,嗯?
嗯?
嗯?
嗯?
不是嗎?
不喜歡嗎?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突然砸在溫峋手背上。
剛滴下來的眼淚還有點熱,溫峋心口莫名被燙了一下,敏感的神經突然被挑動。
聯想許星的反應,他微微擰了眉,莫名湧上一陣不安,他收了所有情緒,定定看着許星。
漆黑的眼有些疑惑,還有點不可置信。
溫峋抿唇,他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想,但必須确定許星對他,隻有感激和對親人的依賴,再多一分都得切斷。
“許星,擡頭,看着我。
”
許星一晚上又悲又喜,還沒從溫峋的回答裡高興起來,就聽到他嚴肅的冷冰冰的聲音。
她心裡蓦地一慌,背脊都繃緊了,小小咽了口唾沫。
溫峋的洞察力敏銳得可怕,稍微一點情緒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如果一直躲着又會顯得她做賊心虛,隻能在他的凝視中緩緩擡頭。
果然如她所料,那雙漆黑的眼,如鷹一般,似乎想要将她的靈魂看穿。
即便是冬天,他依舊留着寸頭,眉骨張揚,一雙眼睛深邃幽冷,帶着強大的威壓。
他蹲在她面前,下颌線繃緊,一字一句問:“我是誰?
”
許星愣住,下意識回:“溫峋。
”
他又問:“對你而言,我的身份。
”
依舊是硬邦邦的語氣,不容置疑,不帶絲毫商量的餘地。
許星想逃避,想抿唇,但又怕被他看出來,隻能強迫自己直視他,輕輕啟唇,說出她最不想說的那兩個字:“哥哥。
”
或許是因為她哭過,眼睛裡水霧還未散去,水盈盈的眸子除了傷感以外,瞧不出其他情緒。
但溫峋依舊擰着眉,雙眸盯死她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
“為什麼哭?
因為你覺得我有喜歡的人?
”
許星心尖狠狠一跳,慌得要命,她現在有點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感覺,全身都繃緊了。
他太敏銳,幾乎看穿她的心思。
而他現在的态度,她保證,但凡她說錯一個字,溫峋能立馬和她劃清界限。
她強迫在自己冷靜,腦子瘋狂轉動,一定要找一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理由。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不知道因為緊張小巧的下巴都繃緊了,眼眶裡甚至閃過心虛。
溫峋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他咬着牙,寒氣逼人:“說話!
”
許星肩膀一抖,心慌地看着他,斷斷續續說:“我怕你有了嫂……嫂嫂以後就不管我了。
”
“我……我沒了媽媽,也沒爸爸,”她好像找到一個絕佳的借口,她對他的占有不是因為喜歡,是對親人的渴求,“外婆很好,也很關心我。
可是……可是給我出氣的是你,教我鍛煉的人是你,接我上下學,給我送飯的是你。
我怕你有嫂嫂以後,就覺得……覺得我是一個麻煩……”
她說着好像真的被人嫌棄了似的,咧着嘴,又哭出來。
“我怕你把我這個麻煩丢掉……就像,就像許志舒一樣,隻是想要我的心髒。
”她擡手用手臂遮住眼睛,抽氣聲卻一直不斷,終于說,“我不想再被人丢掉了……”
“你就算要丢掉我,也等我長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