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女士勾人的視線落在溫峋身上,拖長了聲音,笑着說:“啊,當然是……”
許星猛地擡頭,焦急地看着她,一雙鹿眼慌亂無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慌,匆忙間隻能找到一個“不想讓溫峋覺得她不乖,耍小孩子脾氣”的爛借口。
結果胡女士隻是看着她笑:“當然是小妹妹第一次看你給人紋身,激動呀。
”
許星:“……”
她總覺得胡女士的笑好奇怪,就像在看戲一樣。
所以即便她給自己解了圍,她還是不高興,不僅不高興,心裡更堵了。
溫峋戴上口罩,手套,擺好顔料,瞧了許星一眼:“這有什麼好激動的?
你想畫随時來畫,我又不攔你。
”
他的聲音悶在口罩裡,有點啞,下半張臉被遮住,隻留下一雙漆黑的眼睛。
許星看着他的眼睛,沒什麼表情的做了一個“哦”的口型,她幹嘛要來給自己找虐,看他給别的女孩紋身?
這個念頭剛閃過,她又疑惑了。
為什麼看他給别的女孩紋身是找虐?
溫峋開始工作,聲音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趴好,别動,開始割線了。
”
說完,低頭,帶着手套的手按在胡女士光裸的背上,認真且專注。
但許星看見胡女士眯眼睛了!
是那種舒服的眯眼睛!
她要氣死了!
炭筆都快被她捏斷。
溫峋落針,胡女士蹙眉“嗯”了一聲。
那聲音又嬌又柔,帶點難耐,怎麼聽都讓人耳朵發軟。
許星心尖微動,酸酸的,心想:幹嘛哼這麼好聽?
顯擺什麼呀?
她忍着心底的酸澀,捏着炭筆在紙上遊走。
男人坐在椅子上,背弓着,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垂下,漆黑銳利的眼專注她的背。
口罩的硬邊在他鼻梁上彎出一道小山峰,順着蘋果肌,在顴骨處停住,換做兩根細細的帶子,挂在耳後。
許星抿唇,看不到他的臉了。
但能看到流暢緊繃的下颌線,喉結微微凸起,透着性感。
溫峋做刺青時很少說話,隻有在手下那塊肉亂動的時候,才會出聲喝止。
但胡女士閑不住:“溫老闆,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符合你的審美嗎?
”
溫峋沒理她。
胡女士锲而不舍:“我身材也不錯吧?
你真不想和我試試?
像我這種窮得全身隻剩下錢的女人可不多了。
”
話是對着溫峋說得,眼睛卻看着許星。
果然看見小姑娘皺起了眉,小嘴癟着,酸味溢得到處都是。
她好像找到了樂趣,專往許星心窩子裡戳:“你也老大不小了,真不打算找個女朋友?
”
“就算不找女朋友,人間風月總不能少吧?
”胡女士側頭,朝溫峋眨了眨眼,拖長了聲音:“溫老闆——”
溫峋蹙眉,“啧”了一聲,沒好氣道:“說了讓你别他媽亂動!
”
胡女士嬉笑着:“好好好,不動。
”
許星咬着唇,低着頭,專注她的速寫,筆尖下是溫峋的小腿,連着腳踝的凸起。
她用力不當,“啪嗒”,筆尖斷了。
她看着斷了的筆尖愣了兩秒,重新換了一支筆。
但筆能換,心情換不了,酸酸澀澀的,像灌了一噸檸檬。
割線完成,開始打霧,痛感比割線時略微減少。
溫峋在刺青時就是個悶罐子,不管怎麼撩撥都沒反應。
胡女士喪失他這個樂趣之後,就把目标轉向許星。
畢竟是小姑娘,藏不住事,逗起來特别好玩。
“妹妹,你難道不想你哥給你找個嫂子?
他一個大老爺們照顧起人來,哪有女孩子精細?
”
許星:“……”
“再說了,我們女孩子的小心思,小秘密他能知道嗎?
你生氣,他連你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哄都不會哄,有什麼用?
還不如給你找個嫂子,讓嫂子照顧你。
”
許星抿唇,剛換的筆,筆尖又斷了。
她氣呼呼地又換了一支,眼眶突然有點發酸,鼻尖也有點酸。
溫峋真的會找女朋友嗎?
他要是找了女朋友,是不是就顧不上她了?
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是胡女士這樣熱辣逼人的嗎?
胡女士都這麼追他了,他真的一點都不心動嗎?
許星越想越難受,越想兇口越悶,這小小的隔間裡,空氣稀薄得要命。
胡女士身上的香水味如同躁動的荷爾蒙,無孔不入地侵襲着她。
從溫峋的角度隻能看見許星毛絨絨的頭頂,她捏着筆在畫趴在紋身椅上的胡女士。
看起來很認真,沒有被胡女士的屁話打擾。
但他還是忍不住提醒:“行了,别逗她。
沒看見她正畫作業嗎?
少說兩句能要你命?
”
漫不經心地透着冷意,是一副維護她的姿态。
胡女士小小愣了一下,随後“噗嗤”一笑,妥協道:“好好好,聽我們溫老闆的,人家不逗了還不行嗎?
”
聽着兩人的對話,許星突然洩了力,她的身體裡像是接了一台抽水泵,将她所有的活氣抽了個幹淨。
以至于她鼻尖有些發酸,眼眶也漲漲的。
她好像被胡女士和溫峋排擠在他們的世界之外,她是小孩子,而他們是大人。
大人有大人的一套行事準則,胡女士逗小孩一樣逗她,溫峋護小孩一樣護她,他們之間從不平等。
這一刻,許星無比清晰地認識到,溫峋隻是把她當小孩,當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姑娘。
雖然是既定事實,但許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難受到無法再在這個空間裡待下去。
她用最快地速度畫完這幅場景速寫,然後起身離開。
溫峋有些詫異:“你畫完了?
”
許星背過身點點頭,掀開簾子走出去。
溫峋擰眉,敏感地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但他現在也沒時間去關心她,手上的活兒容不得他分心。
許星垂頭喪氣地坐在大廳沙發上,速寫本被她攤在腿上,上面是溫峋給胡女士紋身的模樣。
她呆愣愣地盯着那幅畫,視線卻是失焦的。
或許是小女孩的占有欲作祟,她不想溫峋有女朋友,就像鄰居家的小孩不願意将自己的玩具分享給别的小朋友。
她又氣又難過,在本子上寫:溫峋是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