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衣領掩蓋下,在平日裡看不到的地方,他鎖骨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條長長的,猙獰的傷疤。
那疤實在太醜陋,從他鎖骨一路延伸到兇口,縫了針,像條蜈蚣一樣趴在上面。
許星呼吸驟t然停滞,眼睛死死盯着那條疤。
她松了揪住他衣服的手指,指尖帶着輕微的顫,隔着衣服輕輕撫在上面。
溫峋一顆心全在她身上,也沒注意她碰到了哪兒,隻是有些心疼地哄着她:“乖,再忍一下,回去用熱水敷一敷,抹上紅花油,過兩天就不疼了。
”
話音剛落,聽到靠在他肩上小姑娘哽咽的聲音:“你那時候是不是很疼?
”
溫峋稍稍凝滞,沒反應過來。
直到感受到有輕柔的觸感放到他兇前的傷口上:“這裡,那麼大一條疤,是不是流了很多皿?
”
她的鼻音很重,死死咬着牙,想忍住哭腔,卻怎麼都忍不住。
喉結上下滑動,溫峋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話語輕松:“不疼,當時腎上腺素飙升,哪兒還管疼不疼的,後來昏迷,就更感覺不到疼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傷口早就結疤了。
”
他說得輕描淡寫,許星卻像被人挖了心似的,疼得渾身都在發抖。
如果真有他說得那麼輕松,他又怎麼可能會昏迷那麼久?
溫峋輕輕歎了口氣,連忙把人抱着哄:“我一個大男人,哪能因為這點傷就疼的?
這都是小傷,當年還在部隊,嚴重的時候差點連命都丢了。
”
“好了好了,不哭了,都過去了。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他蹲在她面前,腰背挺直,輕輕拍着小姑娘的背,“乖,天快黑了,哥哥先帶你回去好不好?
”他輕笑一聲,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再不回去,你的梁教授就該以為我把你抛屍荒野了。
”
許星:“……”
溫峋背着她從山洞裡出來,順着繩子一路往上爬,天上大雨還在落下,噼裡啪啦的砸在兩人身上。
“早知道就帶把傘上來了,是不是很冷?
”
許星趴在他背上,雙手抱住他的脖頸,修長的雙腿夾住他的腰,兇膛被他暖烘烘的後背暖着,一點都不覺得冷。
她搖了搖頭:“不冷。
”剛說完,又問,“你怎麼突然跑上山了?
”
溫峋拉着繩子,又往上爬了一步。
他腳下的泥土全被雨水浸透,滑膩膩的,一不小心就會踩滑。
他背着許星,爬得小心翼翼,微微喘着氣:“過來查崗的。
”
因為第一天的事,他不放心張小龍,所以找了個借口,說服陸超,上來查崗。
沒想到還真出事了,也感謝那個蠢蛋,給他送了一個絕佳的内鬼。
“查崗?
”許星稍作思考,小聲問他,“溫峋,這個村子到底是做什麼的?
”
還剩最後幾步,溫峋抓住繩子,稍稍用力便爬了上去。
站穩之後,托住許星兩條腿,将她往上颠了颠,調整位置。
“人口販賣,器官買賣,走私槍械,偶爾會作為違禁藥物中轉站。
”他背着許星在雨裡深一步淺一步地走着,好像完全忘了他騎了摩托車過來。
“這隻是一處,根據我這幾年的打探,這樣的中轉站在邊境線上,不少于五處,境外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每一個中轉點責任分明,類别分明,另一處才是真正的藥物中轉站。
”
他這些年費了不少力氣打入内部,用枭狼特殊的加密方式聯系上了大隊長,一直和他保持單線聯系,也傳出去不少重要消息。
隊長給他的權利便是危急時刻,可以相應地犧牲一些人,所以他拉了不少墊背的。
這三年,枭狼聯合邊境線的戰士截獲了不少重要交易,抓了不少走私分子,解救了大部分人質,順藤摸瓜地端了他們好幾個外圍客戶。
而他為了繼續取得信任,對于某些小型的交易,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慢慢地将這隻盤踞在邊境線上,和好幾個國家保持親密接觸的惡魔基本摸清楚了。
外國的那幾個大型窩點,也漸漸暴露在z府眼中,就等着就和中方這邊聯系,将恐怖分子一網打盡。
打蛇打七寸,邊境線上的這種,鏟了一隻還有一隻,得抓住它真正的犯罪中心,從根源解決。
許星聽得心驚膽戰,盡管他說得不多,但她也能想象得到他面臨的情況有多危急,不小心踏錯一步就可能會喪命。
她心下一驚,更用力地抱緊了他。
察覺到她的緊張情緒,男人腳步頓了一下,側過頭看她,笑着問:“怎麼了?
”
許星靠在他肩頭,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那你今天單獨來找我不是很危險?
”她突然起到什麼似的,着急忙慌問,“陸妍是不是在盯着你?
”
“嗯,她确實在盯着我。
不過我今天來找你,是合理合規的監督,不會有危險。
”他無奈地笑了一聲,“我們星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
許星想了想,回:“她确實喜歡你,不過,她看你的眼神滿是懷疑和打量,尤其是我出現之後,我明顯感覺到她對我敵意很重,對你的懷疑也比第一天更重。
”
她看着男人輪廓硬朗的側臉,突然想起一件事,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你是怎麼打入他們内部的?
”
溫峋腳步頓住,在原地停留了兩秒之後,才繼續往前。
但沒有立馬回答她的問題,顧左言他:“這天快黑了,下山還有一段路要走,得快一點,不然你該感冒了。
”
這麼生硬的轉移話題,許星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其中必定充滿了危險。
濕漉漉的鹿眼落在他濕透的頭發,衣服和肩上,她靠在他耳邊,音調軟軟的:“溫峋,四年前江都的那個雪夜,你背着我路過大學門口,我在你耳邊說了好幾句話,你問我瞎嘀咕什麼,我現在可以……”
“四年前,我被泥石流帶到下遊的淺灘上……”
溫峋閉了閉眼,認輸般毫不猶豫打斷許星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太清楚那是什麼,也太清楚他沒有膽量,沒有能力握住,于是選擇了逃避,選擇了他能說出口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