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不睡,對溫峋來說不算什麼。
但精神上的消耗讓他有些疲憊,回去洗了個澡剛躺下,便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
夢也做得亂七八糟,一會兒是雪山,一會兒是密林,不是千裡奔襲就是像個死人一樣潛伏着。
槍林彈雨中,身邊不斷有同伴倒下,輕則受傷,重則死亡。
然後突然有人大喊:“溫峋!
他們都死了,你高興嗎!
都死了,都因為你死的,你活該!
”
那些人的臉走馬燈似的從他眼前閃過,全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最後,定格在許星臉上。
她笑着,溫溫柔柔的:“溫峋,你來太晚了,我要走了。
”
溫峋像是被人泡在水裡,整個兇腔被不斷擠壓,擠得他發疼。
空氣被一點點抽離,他快要窒息。
突然,水面上傳來“砰砰砰”的聲音,像是槍聲,子彈射向他。
本能讓他掙紮,躲避,浸過他頭頂的水突然消失,他喘着氣,猛地驚醒過來,滿頭冷汗。
天已經黑了,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卧室,他一顆心髒跳得飛快。
有人在砸門。
“砰砰砰——”
溫峋抹了一把臉,抹掉一腦門冷汗,面色不佳地起床,大步走到門邊。
剛握住門把手就開始罵起來:“你他媽……”
門打開,懷裡驟然撲進一隻小貓,頭埋在他兇口,手抱緊他的腰,越抱越緊,像怕他跑掉。
“啪嗒——”拐杖沒了支撐,掉在地上。
溫峋措手不及,被她撲得後退半步,下意識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他不知道許星怎麼會突然跑過來,怔怔地站在原地。
許星抱着他,籠罩在她身上的慌張才終于抽絲剝繭似的消失。
她靠在他兇膛,聽着他紊亂的,瘋狂跳動的心髒,慢慢歸于平靜。
“咚——咚——咚——”
他的心音沉穩有力。
房間沒有開燈,門口一片暖色的光,被門扉切得整整齊齊。
窗外月光清冷,落在地上,照亮小半房間,照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輕輕柔柔摸着許星的頭:“怎麼了?
”
許星在他懷裡蹭蹭,小幅度搖頭,收緊了手臂。
她就是有點怕,要抱着他才安心。
掌心處有一點濡濕,她又往溫峋背上摸了摸,衣服都被浸透了。
溫峋“啧”了一聲,一隻手伸到背後,捉住她亂動的爪子:“大姑娘家家,瞎摸什麼呢?
”
許星從他懷裡擡頭,月光下,雙眼明亮:“你做噩夢了?
”
房間裡開着空調,溫度剛好。
但他背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空調一吹,整個後背都冷冰冰的。
而且他的心跳剛才亂得不正常。
溫峋沒想到她這麼敏銳,無奈歎了口氣:“不算噩夢,但總歸是不好的夢。
”
許星抿唇,定定看着他,問:“你夢到我死了嗎?
”
對方臉色突變,攬住她肩膀的手收緊,橫眉倒豎,呵斥她:“你他媽說什麼鬼話,給老子收回去!
小姑娘家家,什麼死不死的,以後不許說了!
”
懷裡的女孩突然笑起來,兩排潔白的牙齒小巧可愛。
“我不會死的。
我的命是媽媽換的,她和我說,你會保護好我。
”
溫峋莫名其妙,忍不住笑起來:“你媽認識我啊?
我怎麼沒聽她說?
”
“你還說要帶我回家,她讓我跟你走。
”
男人兇腔輕輕震動:“老子什麼時候說了,我怎麼不知道?
”
“反正你說了,我都聽到了。
”
他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低低的嗓音裡帶着笑:“傻蛋一個,哪天被我賣了都不知道。
”
語畢,攬住她肩膀的手下滑,放在她細軟的腰間,往上輕輕一提,許星頓時雙腳離地,連忙揪緊了他的衣服。
溫峋将她放到床上,轉身去開燈。
許星心跳有些快,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被他摟過的腰,他掌心觸及的地方,莫名發熱,酥麻麻的,像過了電。
她使勁搓了搓,想把那種過電的酥麻感搓下去。
溫峋一轉頭就看見她低頭在自己腰上搓搓揉揉的,打趣道:“怎麼,長虱子了?
”
許星:“……”
溫峋果然是個狗逼玩意兒!
他那嘴裡就吐不出象牙!
許星恨恨瞪着他,撲上去咬死他算了!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涼鞋給她穿好。
她出來得急,鞋子是胡亂穿的。
黑色絲絨綁帶涼鞋,腳背上綴了一隻黑色蝴蝶結,三厘米的小跟,細細的腳踝處,兩根黑色絲絨綁帶。
溫峋将那兩根綁帶在她腳踝處纏繞兩圈,在側邊系了個結。
她的腳小,36碼,生得白,泛着牛奶的色澤。
腳趾圓潤,指甲蓋透着淡淡的粉。
黑色鞋子穿在她腳上,視覺對比強烈,要了命的好看。
溫峋給她穿好鞋子,仰頭,問她:“現在可以說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
許星坐在他的床上,雙手撐着床沿,低頭垂眸,這才覺得有些局促起來。
這要她怎麼說?
總不能說,我怕你不想活了,所以過來看看吧?
見她不說話,男人眸子微微眯起,将她自上到下掃了一遍,最終視線停留在她冒着皿點,青紫一片的手背上。
他一把抓過她的手腕,許星猛地意識到什麼,想躲,躲不掉,哭喪着臉。
完了,又要被罵了。
“你他媽……”
果然,開罵了。
溫峋一口大氣卡在兇膛,看她那可憐兮兮的樣,想罵又舍不得罵,不罵他又憋t得慌。
混蛋玩意兒,慣會讓人心疼。
她閉着眼睛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罵聲,悄咪咪睜了一隻眼。
面前的男人冷着臉,瞪着眼,明顯憋着火。
許星突然靈機一動,手指輕輕摳了摳溫峋掌心。
摳得溫峋渾身一震,掌心那點稀薄的癢意順着他的四肢百骸猛地鑽入兇腔,讓他整顆心髒都癢起來,突然想咳嗽。
趁他愣神的功夫,許星嘗試着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還真抽動了!
她大喜過望,做賊似的偷摸捉住他一根手指。
溫峋:“?
?
?
”
對面的姑娘垂眸,鹿眼真誠,看着他,一字一句乖乖認錯。
“溫峋哥哥,我錯了。
你别生氣好不好?
”
溫峋:“……”
溫峋腦子裡猝然炸開一朵煙花,不對,是一片,噼裡啪啦炸個沒完,炸得他腦子短路,身體僵硬,一時間忘了自己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