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垂眸,視線落進她無遮無攔的眼裡,忍着心口的悶痛說:“許星,你聽好了,不管你怎麼想,這輩子,你在我這兒隻能是妹妹。
”
是他得用命護着的小朋友。
許星神色微僵,但很快收斂幹淨,笑意淺淺,一雙眸子幹淨,透亮,不含一絲雜質。
“真的嗎?
可在我這兒,你從來就不是哥哥,”握住他手腕的手松開,悄悄鑽進他的掌心,赤誠大膽,愛意濃烈,“你于我而言,是希望,是救贖,是我擡頭時窺見的天光,是我日日夜夜的美夢,是我想白頭到老的愛人。
”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她甜甜軟軟帶着愛意和憧憬的話語,卻好似一陣驚雷炸在溫峋腦中。
震得他神色大變,心髒狂跳,好似觸電一般,渾身都酥麻麻的,幾乎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連聲帶都帶着不正常的戰栗:“你……”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
”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許星認真而執着地看着他驚疑不定的臉,繼續說,“是我非要等到你生日再和你告白,我應該在高考結束的那天就告訴你,我喜歡你。
”
“反正我那時候已經滿了十八歲,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我都已經是個獨立的成年人,我能為我的一言一行負責,也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她彎唇,熾烈告白,“不管四年前,還是現在,我都想要你。
”
溫峋長這麼大,第一次感到無措和害怕,他根本不敢去看女孩那雙幹淨清澈的眼。
喉結難耐地滾動着,嗓音裡已經帶了慌亂:“許星……”
“我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和你說了,你是不是能在下去救人之前能多顧及我一點,不要那麼一意孤行,不要那麼輕易的将死亡當歸宿。
隻留下我一遍又一遍回憶當時你看我的那個眼神,回憶你說的那句話。
”
“等你回來,等你回來做什麼呢?
等你回來之後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會和我說什麼?
我真的想了千遍萬遍。
”
她伸手,指尖輕輕碰到溫峋眉心。
溫峋像是被她吓到,猛地往後躲,神情慌亂:“夠了……”
“你不知道你當時看我的眼神有多濃烈,”許星收回手,自下而上看着他,唇角彎起,柔和到沒有棱角,“你好像在和我說,你喜歡我。
我在想,你是不是想說等你回來,我們就在一起?
”
溫峋像是被人踩中了心事,五指猛地收緊,卻在瞬間察覺掌心裡還握着一隻小手,似被燙了一般,驟然松手。
許星感受到他下意識的力度,眸光下垂,落在他微微顫抖的指尖,印證了心裡的想法。
“溫峋,在生死之間,你的選擇裡有我。
”
溫峋唇線抿得死緊,視線落在一旁的桌角上,沒有說話。
如果他知道他現在是這樣的處境,他當時一定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地看她,更不會讓她等待。
“你知道我為什麼學地質嗎?
”
她曾經在山洞裡說過,但他現在沒辦法再複述一遍,否則就真的要越線了。
不過也不需要他的複述,她繼續說:“為了找你不錯,我填志願的時候就在想,就算我跑遍整個西南,就算你深埋黃土,我也要找到你。
我還和别人許過承諾,要把你帶回去,我得說到做到。
”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想和你一樣,在能力範圍内,盡綿薄之力。
溫峋,那場泥石流帶走了很多人,我們的家也沒了,直到現在丹裡都沒能重建,因為那裡的山全塌了,路也斷了。
”
“在那大半個月的時間裡,我見過太多離别,太多痛苦,太多像我一樣,苦苦等待,苦苦尋找的人。
所以我想,如果我學地質,在災害來臨之前,是不是可以避免一些離别的悲痛,是不是可以挽救千千萬萬個我。
”她溫溫柔柔的,乖巧又安靜,“你看,你一直是我的目标和理想。
”
夜裡安靜,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激烈得如同戰場上的鼓點。
溫峋的呼吸漸漸加重,他沒想到,會聽到另一個讓他更加難以平靜的答案。
他被她逼得不斷靠近迷霧中那條紅線,好像在說,隻要邁過去,他的身邊就不再迷霧重重。
可他不敢,依舊在徘徊。
“溫峋,你承認嗎?
從四年前開始,你就沒把我單純的當妹妹,你就是喜歡我。
”
溫峋的陣地徹底失守,他臉色微微發白,唇線抿得死緊,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從沙發站起,越過她就要往外走。
他不能繼續和她單獨相處了,如果他不想八年前的噩夢上演的話。
他走得很快,幾步就到門口,卻在即将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腰腹間纏上兩條柔軟的手臂。
身形猛地僵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少女抱得很緊,兩條手臂還在不斷強化“抱”這個動作。
後背的柔軟觸感明顯,是少女玲珑的曲線。
喉結瘋狂滾動。
他快瘋了。
真的快被她逼瘋了。
“溫峋,我們明天就要分開了,可能會一個月,也可能會兩個月。
我今天晚上把話和你說明白,你可以繼續糾結,繼續掙紮。
反正四年我都等過來了,再多一兩個月也沒關系。
”
“如果你一定要拒絕我,那我就和你慢慢耗,反正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的人。
你跑不掉的,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走向我。
”
說完,她松開手,後退一步,語調軟軟的,好像帶了點壓抑着的哭音。
溫峋不敢停留,不敢回頭,也不敢再聽她說一句話,匆匆離開,徒留一個狼狽的背影。
他一出門,轉瞬就消失。
十月的月亮清冷地挂在空中,入秋後,天氣已經帶了涼意,晚風很冷,許星搓了搓手臂。
她擡眸,看着門外一盞白月盤,一雙清亮的眸子濕漉漉的。
溫峋,我知道你心中仍有許多放不下的憂慮,但沒關系,我會等着你把它們都抛諸腦後,堅定不移地朝我走來。
至于未來……
她輕笑,未來還沒有來,關心那麼多做什麼?
就算來了,也沒關系,兩個人面對,總比一個人撐着好。
她站在月光下,給溫峋發消息:[18歲以前,你護着我。
22歲以後,我陪着你。
]
溫峋站在樓梯轉角處,背靠牆壁,看完消息。
夜晚的涼風吹到他身上,他卻感覺不到冷,隻是心尖澀得厲害。
她是這世間最明亮的星星,他怕讓她沾上皿污。
他得罪了整個莫遠的人,所有人都将他視作萬惡不赦的仇敵。
他怕他父母的慘劇再次在她身上上演,他怕得恨不得現在就死去,這樣他們就找不到她身上了。
清冷的月光擠進樓梯間,落在他低垂的頭上,恍惚間看見一滴晶瑩的水珠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