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這年頭,所謂商戰,往往采用最樸實的手段。
沒多久,顧順溜就帶着一票混混,拿着鐵棍,提着紅油漆,往織錦樓的方向去了。
鬧饑荒的年代,這種無所事事的混子,簡直不要太好找,數量不要太多,随便給幾個子兒,别說是砸店了,就算是要去殺人,他們都敢幹!
“唉唉唉,讓開。
”
顧順溜在最前方開道,本身就身寬體胖的,用力一推搡,織錦樓門口兩個瘦弱佝偻的農民就被他給推地上趴着了。
“這家店裡有髒東西,都不許進去買衣服!
”
兩個混混,手裡的鐵棍,哐哐啷啷地就砸過去了。
店門口屋檐下的一排火紅喜慶的燈籠,立刻就被鐵棍戳了對穿。
那個寫着“太後娘娘同款”的豎牌,也被砸得稀爛。
“給我潑!
”
顧順溜一擡手。
三桶紅油漆,就潑在了織錦樓的外牆壁上,像是塗了層皿,滴滴答答特别滲人。
排隊的大多是老實巴交的百姓,他們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一個個滿臉驚懼。
有靠得近倒黴的,甚至被連帶着潑了半身的紅油漆,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
“你們喪良心,竟然來砸慕姑娘的店!
”一個老姨嚎啕大哭。
“我,我跟你們拼啦!
”一個瘦弱的孩子,蹲下身子,搬起一塊比他腦袋還大的石頭,往顧順溜的方向用力砸了過去。
“遭天譴啊!
爛了心肝的下作東西!
”
……
慕聽雪聽到動靜,趕忙從店裡出來,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場世紀大混戰。
來鬧事砸店的,甚至連店門都沒進去,就被義憤填膺的排隊客人們團團圍住,又是臭罵,又是狂毆,臭雞蛋臭鞋子髒爛的雪球,一股腦兒的都丢了過去。
饒是這般混亂的場景,慕聽雪也一眼瞧見了鬧事人群中的顧花奴。
“原來是她。
”
從開這家鋪子的那刻起,慕聽雪就猜到了慕家二房的人,早晚會找上門來,隻是沒想到來得竟然這般快,“二嬸子,你自己鋪子裡的布賣不出去,就來砸我的鋪子,你昏了頭了?
”
擒賊先擒王。
她一個健步上去,左勾拳錘飛了一個混混,右腿踹開一個潑油漆的,身影鬼魅,要赢捉小雞一樣,死死地抓住了顧花奴的衣服領子,拽了過來。
顧花奴尖叫掙紮:“放開我!
我是慕氏織造行的當家主母,你不配姓慕,竟然搶本家的生意!
我呸!
”
慕聽雪腦袋一歪。
那一口濃痰,就這麼飛到了身後顧順溜的臉上。
場面逐漸失控。
慕聽雪不是打不過混混,也不是罵不過顧花奴,問題在于,周圍百來個排隊的客人都被卷進來了,他們也動起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列整齊的戰馬疾馳而來。
馬上都是跨刀執槍的鎮北軍,穿着鑲鐵嵌釘的甲胄,為首者正是鎮北大都督晏泱,他的頭盔上綴着紅纓,外黑内紅的大氅披風,在寒風中向後翻飛,呵氣成冰。
“住手。
”
隻需兩個字,就宛如在鬧哄哄的天璇街上,響徹一記驚雷。
顧順溜被鎮北軍的威煞吓得腿軟,他帶來的那群潑油漆的混混,也一個個臉色蒼白,不敢再砸店,更不敢再毆打排隊買保暖衣的客人。
顧花奴直哆嗦,努力擠出一個谄媚的笑:“殿……殿下,誤會,都是誤會。
”
晏泱目光一淩:“慕聽雪奉太後懿旨,開織錦樓,為全城受災百姓發放低價保暖衣,凡有阻礙破壞者,一律以抗旨罪論處!
”
戰馬上的騎兵,紛t紛下馬。
把鬧事的混混,以及顧順溜、顧花奴兄妹都給扣押了起來,鐐铐枷鎖加身。
顧花奴吓得魂魄齊飛:“抗……抗旨?
”
那可是要全家抄斬的!
那小賤人開個店,怎麼就成了奉旨赈災了?
這也太離譜了!
“慕聽雪,你害我!
”顧花奴滿心的怨氣、委屈,沖着她哭喊,“你既是奉旨赈災,為何不明說?
你就是故意設局,誘其他絲綢布匹商家入坑,好一網打盡,你好狠毒的心腸!
”
慕聽雪都懵了。
奉旨赈災?
她怎麼不知道啊。
昨兒她還去了晏太後的栖凰宮裡,太後娘娘也沒有宣讀這道懿旨啊,保暖衣的确是獻給了太後一件,但純粹是為了給老闆送過年禮,順便蹭個免費廣告。
這道旨——該不會是晏泱随口胡謅的吧?
她疑惑地看向某攝政王。
攝政王目光坦蕩:“抗旨不遵者,下昭獄。
”
鬧事的全部被抓起來,送到昭獄,嚴刑拷打去了。
顧花奴、顧順溜兄妹,真的是滿肚子的苦楚,這輩子差不多也到盡頭了。
很快。
一場騷亂,就被攝政王的軍隊平息了。
慕聽雪心存感激,把攝政王邀請到了店裡坐坐,奉上了好茶招待,擺了個糖果盤子,糖果來自21世紀,有酒精巧克力、椰子糖、鮮乳球夾心、水果硬糖、薄荷球。
過年嘛,總得有點過年的氣氛。
古代的粘牙糖瓜,她吃不慣,這次回去搬運五萬套保暖衣的時候,順便從超市稱了十斤糖果。
“殿下吃糖。
此番幫了臣女大忙,感激不盡。
”
慕聽雪表達了謝意。
“應該是本王謝你,太後娘娘借了你的名,有德惠于天下。
”晏泱随便挑了個顔色清爽的薄荷球,剛一入喉,清涼感充斥着有些上火的咽喉,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味道有些像秋梨膏糖,沒那麼沖,甜味也沒那麼膩。
慕聽雪聽明白了,攝政王此舉,可謂是一舉兩得,既幫她解了圍出了氣,名正言順地把二嬸子顧花奴那一大家子一網打盡,又為太後娘娘赢得了民心,累積了聲望。
就算晏太後壓根沒頒布這道懿旨,事後也肯定會歡喜滿意地認下來!
最終結果——她成了朝廷認證的皇商,晏太後又擔了個發放低價保暖衣赈災、體恤天下蒼生的美名。
慕聽雪肅然起敬,不愧是第一權臣,她起身一拱手:“受教了。
”
廢話不多說,趕緊給攝政王殿下打包了二斤糖果,“過年了,拿回家給澤寶吃,都是我家鄉的土特産,雲都的店裡買不到這些新鮮口味兒。
”
攝政王提着二斤糖果,心口沉甸甸暖融融的。
她果然很疼他們倆的孩子。
“顧花奴抗旨,會被砍頭麼?
”慕聽雪問道。
“嗯。
”
晏泱颔首,薄唇如刃,“不出意外,滿門抄斬。
”
慕聽雪一口檸檬水噴了出來:“滿……滿門?
那我和我爹豈不是也算進去了?
”
顧花奴進去了,二叔慕宗啟,肯定也要牽連進去坐牢。
“你們不是已經分家了?
”
晏泱分的很清。
媳婦兒和嶽父大人,決不能牽連進去!
“正好借此機會,好好整頓一下雲都的富商巨賈,多年偷瞞賦稅,不上繳朝廷和戶部,誅之以儆效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