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可速令調回。
”
負疚之情已浮現在攝政王的俊臉上。
他尚未與她成親,長姐一家就擠兌走了她十分看重的一名人才。
“不必了。
”
慕聽雪拒絕了未婚夫的好意,淺笑道,“蕭先生前往赴任,也能和荒竺團聚,有他們師徒,可保白帝城無虞。
”
晏泱内心愧疚更甚。
慕聽雪把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她把手覆在了他的大手上,輕輕拍了拍:“常言道,家和萬事興。
此事到此為止。
”
她沒說蕭望之是主動請纓帝城巡撫之職的,更沒提前夫哥可能造反之事。
她從沒打算借攝政王的影響力,去奪中書令的位子。
如果她有朝一日争權奪位成功,沒有徹底屬于自己的人才班底,事事還要依靠晏泱才能解決,那她跟謝玄宸又有什麼區别?
傀儡罷了!
晏泱眼睑低垂,看着她的白嫩嫩的小手,與之十指交扣,越發覺得未婚妻大氣賢惠,為了家庭和睦,為了不使自己夾在中間難做,犧牲了那麼多,倒顯得姻親崔氏貪婪不懂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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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盛筵。
歡聲燕飲,宗室、外戚、勳貴、功臣、文官武官,彙聚于此。
晏岚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弟弟晏泱和長公主的方向看過去,尤其是看到他們倆手牽着手神态親昵低語的時候,越發擔憂起來。
“士甯,你說長公主是不是在吹風,讓阿弟支持姓蕭的?
”
“不清楚。
”
崔士甯已經是四十不惑,但幸運地生了一張娃娃臉,看上去像三十的。
他穿着一件寶藍錦絲面料的長衫,白色裡襯,盡顯七百年世家的錦繡文雅之氣。
晏岚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總是這樣,慢吞吞的,一點兒都不着急。
”
崔士甯夾起一塊白鲢魚,耐心極好地一根一根挑着刺兒;“急也沒用。
”
晏岚歎了口氣:“她逼着咱,親手把士珉送進大牢,這一手太黑了。
”
“這是上乘之策。
”
崔士甯并不惱,溫溫吞吞地吃魚肉,“士珉是個不知死活的,留着他隻會壞事。
你莫要忘了沃野江漕運民變,因何而起。
”
晏岚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崔氏與楊家有百年世仇,漕運總督楊霖大半年拿不到工程款,激起了民變,表面上看,是前任戶部尚書陸昌所為,但實際上背後的操盤黑手是崔家。
崔氏賄賂陸昌,故意刁難楊總督。
而直接與陸昌接頭的,正是在雲都擔任鴻胪寺少卿的崔士珉。
“你弟弟在雲都的口碑這樣差勁,連累咱們,帶壞咱們的孩子,還被逮住了尾巴。
”
“所以,長公主獻給你的計謀,是最佳解決辦法。
由我親手處置了他,外頭的輿情風向就會立刻扭轉,既平息了滿朝文武的憤怒,又一勞永逸堵住後患,還有助于我仕途晉升。
”
崔士甯看向慕聽雪的目光,有忌憚,“岚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絕不可與她撕破臉。
”
晏岚滿肚子的委屈:“我何嘗想與她為敵?
她還幫了咱天晟,我巴不得跟她搞好姑嫂關系呢。
可她偏偏不維護自家親戚,總胳膊肘往外拐。
”
僅這一點,就比太後姑母差遠了。
“要不,娘說道說道?
娘可疼你呢,她老人家說不定能讓阿弟點頭。
”
夫妻倆的目光,同時望向了茗國夫人。
崔士甯覺得這是條門路,便起身走了過去:“姑姑,士甯敬您一杯。
”
崔茗看到侄兒兼女婿,慈祥的眉目間盡是笑意:“好。
”
推杯換盞之間,二人聊得極為熱絡。
半個時辰後。
崔士甯已經把茗國夫人哄得樂不可支了,老太太像是年輕了十歲,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調任雲都之事:“還要仰賴姑姑,多在攝政王殿下面前替士甯美言幾句。
”
崔茗卻歎了口氣,握緊了他的手,用一種難過的語氣道:“士甯啊,你好不曉事。
”
崔士甯心中大驚,老夫人不支持?
還說他不懂事?
“姑姑何出此言?
士甯不明白。
”
“你忘了岚兒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了麼?
”
崔茗的眼睛湧起了一層暮霭,哽咽着,“你忘了你父親是怎麼去世的?
”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親人,丈夫,哥哥,都是在先帝集結力量瘋狂對付晏黨的那幾年裡,相繼離世的。
走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崔士甯見老太太掉了眼淚,趕忙用袖子幫她擦拭。
崔茗傷心道:“老身雖是後宅一婦人,不懂你們前朝的政治。
但老身感覺,你唯有待在幽州,遠離雲都這是非之地,才能長長久久地平安下去。
”
崔士甯卻有些聽不進去:“姑姑,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是晏黨的天下,攝政王與太後說了算。
”
崔茗垂淚:“我經常因為擔心泱兒徹夜失眠,如今連你竟也要摻和進來。
”
老太太失去了丈夫和哥哥。
她很不安。
害怕哪一日,天忽然塌了,又失去兒子和侄子。
“讓你待在幽州繼承祖業,是兄長的遺願。
細數崔家七百年曆史,隻要那一代家主低調做個不出挑的地方官,大抵一生順遂;但凡高調攪進皇權鬥争,下場都不太好。
”
崔士甯覺得姑姑膽子太小了,婦道人家瞻前顧後。
朝廷大局已定,攝政王朝綱獨斷,成功尚主;傀儡皇帝的皇後也立了晏氏女,已經是萬無一失!
“母親,怎麼哭了?
”
攝政王本和長公主在一起,一轉頭看到娘親抹眼淚,立刻趕了過來。
他心下不悅,目光如霜劍一般,刺向崔士甯,“你跟她說了什麼?
”
崔士甯隻覺一股涼氣t從腳底竄到頭頂,立刻慫了:“沒說什麼,就是拉拉家常,不小心提到父親和姑父,惹得姑姑傷心,都是士甯的錯。
”
他有點憷這個表弟。
晏泱道:“莫不是用親情挾持母親,幫你晉升吧?
”
崔士甯被當場揭穿,面子有些挂不住,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晏岚見情況不對,趕忙過來拉架,護住了丈夫:“阿弟别動怒,都是誤會,家和萬事興嘛。
”
同樣一句話。
從長姐嘴裡說出來,卻讓晏泱忍不住直冒火。
“夠了!
非要攪得全家雞犬不甯?
”
“不是,阿弟你聽姐姐解釋……”
“從太後姑母那兒,撺掇到母親這兒,晏黨的重要官員,都被你們夫妻送了禮,逼得長公主主動放棄,連夜把蕭望之送走。
”
晏岚和崔士甯被訓的,垂着腦袋,像發了瘟的雞。
當他們聽到長公主主動退出時,都極為震驚!
崔士甯狂喜,緊接着,是深深的不安。
他是得到了中書令的位子,但同時,崔家也惹了攝政王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