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月詞離宮的時候,搭的是慕聽雪的順風車。
太後贈嫁妝,長公主親送,這份殊榮,在數以千計的宮娥彩女中,也是頭一份兒了。
“婢子多謝長公主殿下美言,今日得出宮苑,如籠中鳥始得自由。
”
月詞雖然有些畏懼公主,但打從心底地感激她。
這世上,也隻有長公主才能讓晏太後改變主意。
“你悉心照顧母後多年,本公主就贈你一瓶酒吧。
”慕聽雪坐在紅木椅上,品着鐵觀音,從玉瓶小空間裡,取出一瓶紅酒,“以後若是遭逢意外,可以拿去賣了,能救濟你一段時日。
”
名噪雲都的君莫笑!
月詞大驚失色,她縱然在深宮,也聽聞鼎鼎大名:“這……奴婢不敢受此重禮!
”
晏太後賞賜的東西,總價值也就一二千兩,而長公主這一瓶紅酒,市面兒上可是價值萬兩銀子啊!
因雲煌國的釀酒商無法仿制,所以紅酒數量稀少,已經成了硬通貨。
可以兌換金銀。
“既賞了你,收着便是。
”
慕聽雪沉聲問道,“你有何打算?
”
“他在信中說,願與我私奔。
”
月詞臉兒羞紅,像春日的踯躅花,“我二人隐居在城外村中,做一對樸實無華的農家夫妻,他耕田,我做女紅,一起生兒育女。
”
慕聽雪心道,完了,這是個戀愛腦。
若琴星公子真愛月詞,又怎會在潇湘水雲閣,非常随意地要把那隻跟月詞定情的荷包,贈予自己?
送佛送到西。
慕聽雪讓車夫,把馬車停在了潇湘水雲閣的門口。
“長公主殿下,稀客稀客!
”
雲都第一青樓的龜公,那都是人精兒,一眼就瞧出了馬車的來路,開始笑着邀客,“裡面請,羽涅花魁、琴星花魁一直念着殿下呢。
”
車夫放了一條踏凳。
慕聽雪在月詞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她随口問道:“此地的男花魁,不是妙音公子麼?
”
她可是記得很清楚,紅酒鋪子開業當日,南宮家的二少爺養的男寵,妙音公子鬧事兒,害得晏明月難堪極了,肺結核發作吐了很多皿。
“瞧您說的,妙音公子已經是過去式了。
”龜公滿臉谄媚地笑,“他得罪了晏家的明月小姐,開罪了權傾朝野的晏家,哪裡還混得下去?
南宮二少已經把他從外宅裡逐走了,他路遇一群流匪,不得善終,被人找到屍首的時候,谷道都裂了。
”
慕聽雪一怔,那個男小三妙音,死得有點慘啊。
雪災過後,到處都是流民、土匪、賊寇,他竟然死了……不知道是晏家的手筆,還是南宮家的手段。
“瞧我,說這些腌臜的話,污了公主的尊耳。
”龜公先自個兒扇了自個一嘴巴子,“谷道”這種淫詞兒,煙花樓裡說倒也罷了,跟天潢貴胄的公主說,就有些過了。
龜公把慕聽雪、月詞,引入了竹君雅間。
花名冊遞上來,讓女客點人。
慕聽雪隻點了一人,月詞的心上人。
此番來煙花之地,并不是為了尋歡作樂。
案幾上,有十盤糕點、果脯,頗為豐盛,還有兩盞茶。
慕聽雪見有冰糖酥,就拿了一塊,才咬了一口,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裝冰糖酥的瓷盤上,竟然繪制着一對妙齡少男少女,兩嘴相吻,少男一隻手探入少女裙擺……
嗯?
傳說中的春宮圖?
慕聽雪來了興緻,她把牛乳酥餅給撥開,發現盤子底也繪着一幅少男少女,滾作一團,仿佛少女是他的乳娘,嗷嗷待哺……
不愧是第一青樓,她上次來的時候,怎麼沒注意到這裡的杯盤碗盞上還有如此玄機。
裝冬棗的碟子裡,是一少女彎腰兩手扶着窗戶,回過頭來朝站在身後的少男楚楚而笑,眼波流轉,腰肢白膩纖細……旁邊還有一行字春宵一刻值千金。
“刺激啊。
”
慕聽雪禁不住誇贊,看來,古人在這方面的智慧,也絲毫不遜色于現代人。
月詞也瞧見了對龜公道:“去,換一套幹淨的瓷碗碟子來!
怎麼能讓殿下用這等污穢之物?
”
龜公尴尬:“姑娘,我們潇湘水雲閣,所有的杯盤碗碟,大到瓷罐,小到湯匙,全部都是這樣兒的。
換了也沒用。
”
慕聽雪擺了擺手:“無妨。
”
目光一轉,看到北邊的牆壁邊上,立着個古色古香的櫥櫃,共有三層,陳列着一共二十四隻光澤瑩潤的白瓷盤,盤面兒上繪制着二十四副完全不同的少男少女生命大和諧。
盤上還有小字注解——《素女經》二十四法,相感而相應。
慕聽雪拿起一隻瓷盤,輕輕彈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瓷器中的極品呐!
”
如果拿到現代去拍賣,這一整套二十四式,一定能拍出個好價錢來。
“長公主殿下若是喜歡,這套春色盤,就贈予您了。
”
琴星公子已經到了。
他對慕聽雪,很是殷勤,反而是對老情人月詞,視而不見。
“本公主不白拿人東西,該多少銀子是多少銀子,我買了。
”慕聽雪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開一步,跟湊過來的琴星公子,拉開距離。
琴星公子讪笑道:“這二十四隻春色盤,燒制的工價,也不過二十兩。
”
對潇湘水雲閣這種銷金窟來說,二十兩根本就不是錢。
花魁陪着喝酒,一晚上能花幾百兩;花魁若是陪着過夜睡覺,那得幾千兩,再加上彈琴唱曲兒的打賞,真的能讓一些家底不厚實的傾家蕩産。
“盤子本公主拿走了,今晚包花魁的費用我也付了,月詞,好好享受。
”
這是她替母後,給二十年老員工發的最後一t筆福利。
餘如海挑撥畫詩,給太後下毒,畫詩沒能禁住誘惑動手了;可以想象的到,琴星公子這邊,動的也是類似的心思,但月詞一直沒有對母後下手,她貫徹了“忠義”二字,是個好女人。
慕聽雪前腳離開竹君雅間,琴星公子後腳笑容就消失了。
他不悅的眸子掃向月詞:“你怎麼來了?
”
月詞眸光含情:“長公主幫我向太後求情,太後同意放我出宮了,星郞,我自由了。
”她熾熱的小手抓住了男人冰冷的大手,“我已經想好了地方,就去荊州成親,如何?
”
琴星公子把手抽了出來,冷漠道:“元宵燈會的時候,我給你的泉水,你怎麼轉頭就扔護城河裡了?
”
一年一度的元宵節,宮人是允許出宮一日的。
五年前,月詞就是在燈會上認識琴星公子的,二人“一見鐘情”,此後一直保持通信,每年見一次。
月詞臉一白,辯解道:“太後娘娘待我不薄……長公主殿下是太醫院院判,精通醫術,在她眼皮子底下下毒成功率太低!
畫詩就是太輕舉妄動了,才會死!
”
她能做栖凰宮二十年的掌事宮女,腦袋肯定不是空的。
“更何況太後娘娘已經答應放我出宮了,那毒泉水也用不上了。
咱們隻要能在一起,就夠了啊。
”月詞有些恐懼情郎的冰冷态度,她連忙把存了很久的銀票都掏了出來,足足有三千兩,還有一個妝奁首飾匣子,裡頭裝滿了二十年來太後賞賜給她的宮廷首飾,“有了這些錢,我們不說過得多富裕,但省着點兒的話下半輩子吃穿不愁的,也可以拿出一部分做點小買賣。
”
琴星公子拿了錢财,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長臂把她攬入懷中:“哎,我也有難處,妙音公子一死,閣主就讓我做花魁。
我壓力太大,閣主看得緊,私奔的事兒咱們從長計議,嗯?
”
*。
*。
*
“表子,裝什麼清高?
”
一個中年微胖的男子,身量不高,沖着倒酒的青樓女子,伸出了蒲扇般的肉掌,“啪”的就是一耳光,“摸一下怎麼了,躲什麼?
”
“呦,這不是貪官家的陸小姐麼?
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方來了?
小模樣真俊,來,大爺香一個。
”
“聽說你那個貪污了一百五十萬兩白銀的親爹,做夢都想把你嫁給攝政王,哈哈哈哈!
大家快來看看攝政王妃!
”
一群嫖客圍了過去,像觀猴兒一樣,興緻勃勃地打量着陸柔福。
老鸨子也在一旁起哄:“爺兒,别急,陸姑娘才剛被她舅舅賣過來,沒開始接客呢。
如果幾位爺有興趣,可以出銀子拍賣陸姑娘的初夜。
”
一樓吵吵嚷嚷,都是些比較低級的男客,陪着的也都是低等妓女。
被打了一巴掌,萬分絕望的陸福柔,看到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慕聽雪,晦暗的眸子立刻亮了起來,她的身體裡湧起一股力量,猛地推開眼前這些惡心的嫖客,奔了過去。
“長公主殿下!
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