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緘默站在門口,看着周大人冷酷的走進府衙的背影,心底涼了大半截。
好在,他的親妹妹乃是當今最受寵的安貴妃,親外甥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兒子。
隻要他暗中找人解決了廢太子,翎兒便是大炎唯一的儲君。
一個春娘子能奈他何?
強迫女子的罪在大炎不算死罪,不過到時候給那個婦人一些銀子,再在京中打點一番,便能息事甯人。
他頓了一會兒,又得意一笑,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府衙。
張娘子默默的看了一陣,眸中精光一閃,含笑放下車簾,“走吧,熱鬧看完了,我帶昭昭回甜水巷去吃劉婆子家的臭豆腐去。
”
她今日過來,隻是為了替殿下确認安緘默的行蹤。
既然安緘默已經被發現,那剩下的事兒,一切便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
傅嘉魚眨眨眼,從車窗處收回目光,“臭豆腐?
那是什麼東西?
”
“就知道昭昭沒吃過。
”張娘子心情極好,笑說,“一會兒姐姐帶你去嘗一嘗,真是世間難得的美味,昭昭試了就知道了。
”
傅嘉魚長在衛國公府,宋氏管她極嚴,哪裡見過臭豆腐這樣的東西,一時心中亦好奇得緊。
張娘子忙讓車夫調轉馬頭,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路上人聲鼎沸,分外熱鬧。
傅嘉魚時不時便撩起車簾往外打量。
這東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權貴豪富的車馬,可路過城門口時,她還是一眼在人群裡看到了一個騎馬出城的奇怪身影。
“張姐姐,你看那個人像不像蘇大人?
”
張娘子側過頭,“哪兒?
”
傅嘉魚忙道,“城門口。
”
那人身影極快,沒一會兒便已經出了城門,張娘子自然沒看清,提唇笑道,“昭昭是不是看錯了?
蘇大人從不出城,而且他是神宮的主人,宮裡那位随時會召喚。
更何況,現如今歸一樓建成在即,他更不能随意離開東京。
”
傅嘉魚目光悠遠了幾分,喃喃自語,“可是,那道背影真的很像他……”
張娘子沒放在心上,蘇夢池那樣的人物,也不是她能随意揣摩的。
隻要他不會壞了殿下的大事兒,她不會多管閑事。
傅嘉魚糾結了一會兒,也打消了疑慮,大概是她看錯了吧,畢竟她隻見過蘇夢池一面,僅憑一個背影又能說明什麼呢?
總不能,他還會冒天下之大不韪,親自去北戎看長公主不是?
……
夜黑風高,關外來的良駒一路奔馳,馬蹄聲回蕩在山澗中,恍若奔雷。
從東京城門出來,途經一條通達北方的官道,到了夜裡,四處逐漸荒涼。
可馬背上的男人卻沒有片刻停歇,烏黑沉酽的眸子冷得好似一抹清雪。
張乾有些受不住了,緊繃着脊背,騎馬緊跟在男人身後。
“大人!
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馬上就要下雨了,前面是一道天險,因連月的小雨,山石從上面落下,堵住了那條近道!
”
蘇夢池這才勒住缰繩,長籲一聲,胯下的黑馬立刻人立而起,又重重踩踏在地。
夜雨倏然而落,厚重的天幕沒有半點兒亮光。
男人清瘦的身影被夜色拉得很長很長,他整張臉藏在厚厚的黑巾中,隻露出一雙矍铄鋒利的眼睛,“還有什麼路,可以盡快趕到邊境。
”
張乾顫巍巍的拉住繩子,擦了擦頭上的熱汗,“我們可以繞遠道,從西邊的官道走,隻是需要費時三日……”
蘇夢池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渾身寒氣四溢。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得知她的那些消息,他也做不到心如止水的坐在東京的神宮裡,什麼也不做的等着前朝那些禮部的廢物與北戎使團商量公主歸國事宜。
那個女子一向心狠手辣,有手段有謀略。
她深陷北戎泥淖六七年,為何一點兒消息也沒傳出?
如今她受辱的消息在大炎境内被大肆傳播,很難說其中沒有她自己的手筆。
蘇夢池一想到是她在背後操縱一切,眸光便越發的沉。
她以身做餌,引起兩國之戰,這是分明就是在找死!
一旦國戰爆發,她這個流淌着大炎皿脈的和親公主就會被北戎人拉到陣前直接砍下頭顱祭旗!
他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何種滋味兒,隻覺得又怒又可笑!
他冷笑起來,目光陰鸷的盯着張乾。
張乾被眼前男人看得莫名發寒,t惶恐不安的咽了咽口水,“大人……我們定要明日便趕到邊境麼?
”
蘇夢池眼神冷得掉刀子,忍不住咬牙切齒,“自然,連夜趕路,不許停!
”
她是個罪人,當年欺了他,又與别的男人珠胎暗結,還想就這麼便宜的死在北戎?
門都沒有!
他要親自去将她抓回來,再将她關起來折磨死,以洩心頭之恨!
張乾緊張得直咽口水,也顧不得遮雨,結結巴巴的開口,“去邊境最近的路便是這條,可那處山崖的确險峻,大人的安危最重要……前面不遠處有一處荒廢的客棧,若大人執意走這條路,屬下勸大人今夜在那客棧休息一晚,明日白天再出發才穩妥……”
蘇夢池沒耐心再聽他說什麼,勾住缰繩,冷着俊臉,夾了夾馬背。
馬兒似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散發的怒火,嘶鳴一聲,往前奔去。
張乾吓得欲哭無淚,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那條路當真已經被亂石堵上了,今歲雨水太多,土質松軟,他從邊境連夜回東京,路過峽谷,差點兒被一片落石砸中腦袋丢了性命。
可主子已經上路了,他也不得不繼續跟上。
沒過多久,他整個人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夜裡光線黑暗,他眯着眼一把汗一把水的往前看,明明先前還跑在他前面的人突然沒了蹤迹。
而山崖底下的峽谷中,一片亂石堆積,擋住去路,根本過不去。
又不知哪兒突然響起一陣幽幽的孩童哭泣聲,陰森森的,可怕至極!
他吓了個激靈,趕忙停住馬,慌不擇路的跌下馬背,四處找人,“蘇大人!
蘇大人!
您在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