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腳步微頓,回過頭,莫名的看着她眼裡那不加掩飾的得意,“是什麼給你的錯覺,我非嫁李祐不可?
”
宋氏優越的揚起眉眼,語氣裡多了幾分狂妄,趾高氣揚道,“你可以嘴硬,也可以口是心非,隻希望春榜出來後,你臉上還能有今日這樣的笑。
”
傅嘉魚搖搖頭,平靜的笑了一聲,對她的話不置一詞。
她看了一眼貢院方向,今日已經是春闱第二日了。
也不知徐公子在裡面答卷如何,夜裡天冷,他身子不好,帶的衣物夠不夠。
好在,明日春闱便結束了。
到時候,她帶着這個好消息,親自去接他回家。
她全然沒将宋氏的嘲諷放在心裡,拉了吳青柏一道往外去清點。
她态度冷酷淡漠,氣得宋氏臉紅脖子粗,怒火上頭,好像一拳砸在棉花上輕飄飄的,渾身不爽。
她兀自在那正屋前站了一會兒,一想到很快祐兒便能考出一個好功名,心裡那股火氣這才消散了些。
她就等着,等傅嘉魚後悔,等她再來求她和祐兒!
……
這一次清點,一直到傍晚才結束。
傅嘉魚清點多久,宋氏便站在院子裡,不能動彈。
盧氏就坐在那正屋裡,冷冰冰的瞧着宋氏,她老了很多,卻也不是真的老糊塗。
這麼多年,宋氏在她面前做低伏。
又替她将養着阿魚,裝得賢惠溫柔,做成一副好嫡母好國公夫人的模樣。
她以為宋氏長進了,性子也改了,也就放心将阿魚放在她身邊,也好叫阿魚同祐兒培養培養感情。
現在想來,阿魚定是在她院兒裡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才爆發出來。
先有甯姐兒在名門崔家出醜,後又有煙姐兒在定國寺被土匪山賊擄走強占了身子。
她一個主母,并未好好處理此事,而是将事情甩給癔症,還将煙姐兒就這麼直接扔在府中禁足……絲毫沒有考量這兩件事對國公府的影響。
這宋氏……實在不堪為國公府的大婦。
盧氏垂下老眼,默默呷了一口熱茶。
秦嬷嬷守在她身邊,隻需看老夫人一個眼神便知她心裡在想什麼。
“老夫人,這宋氏原就是小門戶出身……自然比不上其他宗婦有心計有手段……”
“哼!
她這小家子氣的樣子,讓我看着鬧心。
”盧氏捏了捏眉心,道,“謝迎也是小門戶出身,怎的不像她這般惡毒?
可見人的性子同出身并沒有半點兒關系,她宋氏從一開始嫁進李家,就沒安好。
呵呵,我這些年,身子骨不好,放權宋氏,一心禮佛,沒想到,倒是在家裡養出個大老虎來!
”
秦嬷嬷感慨的歎了口氣,“謝迎那樣的女子,多少年才出一個呢,老夫人若是将所有人都與謝迎比,又有多少女子能比得上的?
”
盧氏聽着這話,心裡登時浮現起傅嘉魚的身影來,越發難受得慌,“哎……這次是我回來晚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
秦嬷嬷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盧氏望着跪在外頭的宋氏,目光冷了冷,幽幽道,“宋氏留在衛國公府,始終是個禍患。
”
秦嬷嬷眉頭嚴肅起來,老夫人這麼一說,自然是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
她轉過身子,擡起頭,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宋氏哭哭啼啼的臉上,真是虛僞至極的一張美人臉。
說起來,宋氏平日裡真真是太會僞裝了……
當初她便是用盡了手段,才嫁給了當時t還是世子的公爺。
所有人都以為她性情溫和,即便偶爾說些話不中聽,倒也無傷大雅。
沒想到,幾十年光陰,她竟一手把持了國公府後宅,還将昭昭逼到那般境地。
秦嬷嬷抿了抿唇,也是這時才反應過來往年宋氏在府中的那些所作所為。
平日裡,松鶴堂與惠和堂距離最遠,起初宋氏日日到老夫人跟前伺候到處獻殷勤,得了權後,便三五日才來一回。
再後來,老夫人得了病,身體日漸不佳,她這個做長媳的,隔三差五便以府中庶務繁忙為借口不來身邊伺候湯藥,反倒是讓二房的王氏過來。
二爺去世後,王氏便幽居府内,性格沉悶,又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不讨老夫人喜歡。
她來了幾回,伺候得還算妥帖穩當,老夫人也就對王氏多了幾分好感。
沒過兩日,宋氏便巴巴的自己來了,從那以後,王氏也就來得更少,最後幹脆不再過來,就連她院子裡的哥兒姐兒,也很少到老夫人膝下問安。
她一直以為是王氏親情淡漠,性子冷酷,不肯伺候老夫人。
如今想來,這其中怕是有宋氏在操縱!
“老夫人,既然您決心要讓國公爺休了宋氏,不如……”她低頭附在盧氏耳邊說了幾句。
盧氏臉色輪番變化,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最後默然點點頭,“那就這麼辦吧,既是要讓良兒休妻,我也不會虧待了她,等回了府,我與良兒商量之後再說。
”
秦嬷嬷道,“還是老夫人考慮得周到。
”
盧氏坐得也夠久了,給足了宋氏下馬威,然後扶着秦嬷嬷的手起身。
宋氏見老東西終于出來,好話說盡,這才得了盧氏一個眼神。
清點完後,傅嘉魚确認宋氏大部分東西都是還了的,有些細小陳舊的玩意兒和家具擺件兒,她也不願深究,全當還了宋氏的養育之恩。
自今日始,她與衛國公府李家,徹徹底底沒了關系。
往後的歲歲年年,她将會徹底重獲新生。
她望着宋氏那張黑得能滴出墨來的臉,展開一抹輕松暢快的淺笑,隻是,看到老祖母面帶慈愛帶着淡淡傷懷的模樣,又心生不忍。
送走盧氏前,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深深的看着她,突然淚眼婆娑,“阿魚,以後得空,一定要來府上看我老婆子才是啊……”
傅嘉魚心中一酸,淚珠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心情複雜至極,“好,祖母,阿魚一定記得。
”
盧氏心酸得厲害,她知道阿魚是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