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甯出身高貴,又與江氏交好,所以向來打心底裡看不起傅嘉魚,聽母親這麼一說,眼神冷了幾分,也鄙夷道,“是啊,我也沒想到昭昭竟然會生出這種心思,國公府待她難道還不夠好麼?
吃穿住行,穿着首飾,國公府有哪兒虧待過她呢?
她隻怕還不明白什麼叫士庶有别,在大炎,士農工商,商最卑賤,這麼多年,若不是國公府給她體面和地位,她以為她能安安穩穩在東京做一個名門貴女?
像她那樣的孤女,沒有父母倚仗,早就不知嫁到哪個商戶人家做妾去了。
她啊,真是是不知好歹!
沒見過世面!
不知人心險惡!
以為去了外面就能海闊天空了,隻怕也是被男人給騙了也未可知。
”
李晚煙艱難的将視線從那箱子裡的金銀首飾上移過來,立刻順着李晚甯的話冷嘲熱諷道,“母親大姐姐說得對,我聽說,她那個夫君長得又兇又醜,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上他的,眼光這樣差,她别是真被人騙了吧?
”
李晚甯心氣兒總算順了順,要是傅嘉魚出去過得好了,或是攀附上别的優秀男子,她隻怕真會嘔出皿來,隻可惜,她那夫君她在大門口親眼瞧見過,真是醜得無法形容。
她笑了笑,又想到自己的夫君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一股優越感頓時油然而生,“騙了更好,那樣她才知道誰才是對她最好的。
”
李晚煙忙努了努嘴,譏诮笑道,“看吧,她遲早會後悔踏出我們國公府門檻兒的。
二哥哥,你千萬别去接她,等她在外頭受了苦,吃了虧,自然而然就想起國公府的好來了,到那時,她隻怕得求着母親讓她回來,滾回來認錯!
”
一個滾字,讓李晚煙說得咬牙切齒,那埋藏在心頭的嫉恨總算得到了宣洩。
聽大家七嘴八舌的這麼一說,宋氏也解了氣,“甯姐兒和煙姐兒說得不錯,祐兒不可低頭,要低頭,也是她傅嘉魚低頭。
”
傅嘉魚就是她養出來的一條狗,狗就是狗,不管怎麼樣,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今日沸沸揚揚的鬧了一通,出了國公府,從高高在上的貴女變成人人瞧不上的商女,隻怕現在還不知事情的嚴重性,等她吃了苦,受了委屈,一定會搖尾乞憐的回來巴巴的求她。
她最了解那孩子軟糯膽怯的性子,在外頭能扛得過幾日?
那個從未離開過她的小丫頭,現在應當已經害怕得在哭鼻子了吧?
宋氏彎起嘴角,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明日,請承恩侯府的傅老夫人來府上一趟。
”
李晚甯道,“母親是想讓傅家去說服傅嘉魚?
”
宋氏道,“她好歹也是傅家的孫女兒,由傅家出面最好不過。
”
“還是母親有主意。
”李晚甯緩緩笑了起來,也覺得這法子好。
承恩侯這些年不遺餘力的巴結他們衛國公府,靠着衛國公府在朝中也謀了一官半職,否則,以承恩侯府的落魄,東京哪還有傅家的立足之地。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宋氏得意的勾起嘴角,心裡沒再将此事當回事兒,擺擺手,讓大家都回去休息。
衆人散了大半,唯有李祐還垂頭靠坐在椅背上,單手支在額間,看起來有些煩躁和落寞。
濯纓閣燭光黯淡,比不得昭昭在時亮堂熱鬧。
王氏讓李璟帶着李晚珍先走,刻意留下來,抿了抿唇,走到李祐身前,喚了一句,“祐哥兒。
”
“二嬸,何事?
”李祐攏着劍眉,大袖滑落下來,微露出腰間挂着的一枚并蒂蓮荷包。
王氏認出那荷包是傅嘉魚的手筆。
小丫頭女紅不好,為了親手給她的祐哥哥做荷包,曾專門來找她學習刺繡。
大家一直默認她是李祐的妻子,她繡得那些荷包香囊,做的衣服鞋子,李祐也沒怎麼拒絕過。
誰曾想,青梅竹馬長大的二人,今日會鬧到這般地步。
“祐哥兒當真不去接昭昭回府麼?
”
“我——”李祐頓住聲音。
讓他堂堂國公府世子去給一個小姑娘賠罪,他實在拉不下臉來。
王氏歎了口氣,有些話當着宋氏的面她不敢說,不過在李祐面前,她倒是可以勸解一二,“昭昭怕黑又怕冷,她年紀也不大,自己同一個外男在一起,就像煙姐兒說的,大概率是被人騙了,就算祐哥兒你不愛她,嬸嬸也希望你能看在她也算是你妹妹的份兒上,幫她一把。
”
“妹妹……”
李祐自嘲的喃喃,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道迷茫。
他從未将她當成妹妹,即便他已經要了江氏的身子,在他心裡,世子夫人的位子永遠是她傅昭昭的。
妹妹這個稱呼,讓他心髒似被一隻尖利的爪子猛地攥住,痛得不是滋味兒。
不過他向來會隐忍,片刻眼底痛色便恢複如常。
隻是兩片薄唇淩厲緊繃,看起來陰沉得吓人。
“呵,她算我什麼妹妹。
”
王氏也瞧出了李祐對昭昭的占有欲,嗫嚅道,“嬸嬸的意思是……她畢竟與你一起長大,你就算心裡有了别的女子,也不該放任她不管。
”
李祐站起身,面無表情道,“我知道嬸嬸什麼意思,嬸嬸放心,她會回到我身邊來的,江氏不過是個外室,我會跟她解釋清楚,傅昭昭不是不懂事的人,她長大了,也想拿捏我罷了。
”
王氏松了口氣,笑道,“是這個道理,昭昭最懂事,祐哥兒你好好解釋,她t一定會回來。
”
李祐淡淡的“嗯”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這偌大的濯纓閣。
窗邊的羅漢床,床邊的貴妃榻,坐落在外間大廳的紫檀木雕花大書案。
每一處,都有她鮮活的身影。
如今,人不在了,此處倒顯得十分空落寂寥。
他心煩意亂的閉了閉雙眸,再睜開時,眸中彌漫着黑壓壓的煞氣。
傅昭昭今日給他這般難堪,遲早,他會讓她回來求他!
……
從濯纓閣離開前,李晚煙眼睜睜看着李晚甯從傅嘉魚的私庫裡取走了六匹雲錦,三幅古畫,還有一套上好的茶具。
她藏在昏暗處,等人都走完了,才冷着臉走出來,啐道,“李晚甯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
什麼東西都往婆家拿!
哪有嫁了人的姑娘像她那般,天天用娘家的銀子貼補婆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