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衆人看清楚馬金枝的囧樣,那護衛便已經用身上的披風将她全部蓋住了。
馬金枝也很懂事,抽噎着縮在披風裡,不敢讓身子露出來,隻敢探出一個腦袋,雙眼通紅,怔怔的看向岸上那臉色發白的傅雙雁。
傅雙雁人已經懵了,轉頭去尋莊溫婉,哪裡還找得到人?
莊溫婉早躲在衆女之後,一雙淡漠的眼睛沒有半點兒波瀾起伏,傅雙雁怒極了,跺了跺腳想跑,卻被一個老婆子反剪雙手按在地上。
有人怒喝道,“還愣着幹什麼!
還不快把你們金枝姑娘扶起來!
”
四周一陣慌亂,有人往水榭處去報信,沒一會兒,馬夫人便帶着一堆貴夫人小跑過來,瞧見自己的獨女渾身狼狽的跌坐在岸邊,身上還穿着不知哪個臭男人的披風,馬夫人登時一陣火冒三丈。
“金枝!
你怎麼樣!
是誰推了金枝!
給我出來!
”
可沒等她對衆女發完脾氣,就見她夫君知府馬大人匆匆忙忙跑到最前面,一把拉住她的手,對她狠狠使了個眼色。
馬夫人怔了怔,轉頭看見十幾個身着官服的大人悉數跟在後面,還未見過如此場面的她很快便意識到什麼,“老爺——”
馬大人急促道,“太子殿下駕到!
你胡鬧什麼!
還不快讓人将金枝帶回院子裡去!
”
聽到這話,不光是馬夫人,在場所有夫人小姐都愣住了。
“什麼,太子殿下?
”
馬大人道,“還愣着幹什麼!
快給太子殿下請安啊!
”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窸窸窣窣一陣動作響起,所有人手足無措的對着站在最前面的那道玄色身影跪了下去。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
傅嘉魚聽到這此起彼伏的聲音,嗡嗡作響的腦子這才稍微回過神。
她當時腦子一抽,見馬金枝落水,沒時間考慮就想救她,可她忘了如今自己懷着身子,本就胎像不穩,若再落了水,隻怕這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她臉色慘白,小嘴微張,兇口急促的喘息着,小手一直護在自己小腹上。
救人時什麼也沒想,如今想來,心頭隻餘一陣後怕。
她渾身無力的窩在那熟悉又寬厚的懷抱裡,等手指稍微回了些力氣,才微微擡起頭,看向單手攬着她肩膀的男人。
當真是徐公子!
她眼裡飛快閃過一抹驚喜。
然不等她開口,所有人潮水般向她跪了下來,對着她身旁的男子,惶恐不安的口稱太子殿下……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眸光掃過那些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人,又回到徐公子身旁。
沒有别的人,還是隻有徐公子。
所以,他們惶恐跪拜的人,是她的夫君……
傅嘉魚仍舊不敢相信,嗤笑一聲,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上下打量着他一身玄墨金絲麒麟暗紋長袍錦衣,頭上戴着一枚精緻貴氣的鳳翎望曦冠,本就極淡的笑容在臉上漸漸消失,直至凝固。
明明很熟悉的俊臉,現在看起來,卻很陌生。
怎麼會這樣?
她的夫君分明是太子的伴讀,如今怎麼成衆人口中的太子殿下了?
她曾無數次問過他的身份,他每一次都信誓旦旦,說不會欺她騙她,是太子伴讀不假!
她甚至還在風雨廟見過真正的太子,見過他的那些夥伴!
可現在……他卻是太子?
傅嘉魚隻覺得好笑極了,也不知怎的,腦子裡突然就想起許多當初被她忽略的小細節來。
莫雨莫風對他無處不在的尊敬,張娘子時不時的試探,再加上他那張俊美無俦無人能比的臉,還有那日風雨廟中,所有人對他的詭異态度。
隻可憐,那時她還憂心忡忡太子對他心有懷疑,還想着如何在太子面前維護他。
現在想來,怕是他們都将她當做個笑話在看罷……
她一瞬間便不知所措了,一步步往後退……兇口裡翻滾着不知名的情緒,五髒六腑狠狠揪成一團。
“昭昭……”燕珩聲線嘶啞,向她走近兩步。
傅嘉魚皺着眉頭,小腹微微作疼,她勉強擡手擋住他向前走來的身子,澀聲道,“你……你先别過來……”
燕珩伸出大手,“你有沒有怎麼樣?
”
傅嘉魚避開他的掌心,“我好得很……”
燕珩繼續道,“讓我看看。
”
傅嘉魚費力扯開嘴角,她腦子裡很亂,還沒想好要說什麼,隻胡亂道,“不……不必……”
燕珩不再說話,一雙漆黑烏沉的桃花眸定定的凝在女子孱弱又委屈的小臉上。
他心疼至極,又擔心她突然發現真相,會接受不了。
他想過要循序漸進,慢慢讓她接納,可……情況危急,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跌進水裡,被人羞辱。
想到那羞辱她的傅雙雁,燕珩眼神泛冷,“馬夫人。
”
馬夫人顫顫巍巍的擡起頭來,望見年輕男子那張冷白如玉的俊臉,被那渾身上下的戾氣吓得喉嚨一緊,“太……太子殿下……”
燕珩冷笑一聲,眼裡沒有半點兒溫度,“今日是馬夫人的宴會,既然出了這種事兒,馬夫人是不是該好好處理處理?
”
馬夫人後背一陣雞皮疙瘩,“是是是!
我這就讓人……”
說完,忙對身後的嬷嬷厲色道,“還不将傷了金枝的傅雙雁給我綁起來,扔進蓮池裡,讓她也在這池子裡好好泡一泡!
”
傅雙雁吓得雙腿一軟,“殿下饒命!
殿下饒命啊!
我不過是不小心,根本沒想推人,是她們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掉下去的!
更何況,她傅嘉魚見太子殿下而不跪,是藐視皇權規矩!
是對殿下您的大不敬!
您為何不責罰她!
”
她這話一出,大家悄悄擡起頭,這才發現全場所有人都跪了,唯有傅嘉魚沒跪。
她臉上泛着一股病态的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嘴角泛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凄苦笑意,沉寂孤單的站在太子殿下身後……
“跪,是該跪的……”她自言自語了一句,膝蓋微屈,“民女——”
男人大手伸過來,用力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眸色沉郁,“你不必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