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在宋挽風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白玦一直都沒有表現出十分悲傷的情緒,甚至讓人覺得,他已經接受了宋挽風離開的事實。
圓圓在白玦的賜婚下,如願嫁給了墨風,并且得到恩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這天,圓圓在給宋挽風收拾房間的時候,忽然悲從心來,躲在角落小聲啜泣。
白玦進來的時候,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冷聲道:“風兒不喜歡眼淚,莫要在她的房間哭了。
”
“陛下,您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小姐也不想看到您現在這個樣子……”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
世人都道,白玦冷情,可誰又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隻有躺在宋挽風曾經睡過的床上,聞着她殘留的味道才能入睡。
時間一晃,三年過去了,白玦沒有再納妃,後宮空置,又無子嗣。
前朝官員日日上報折子,希望他納妃立後,為越國皇室開枝散葉,可白玦從不理會,甚至已經考慮在其他皇族之中,挑選适合的繼承人。
太後如今已經不管事務,日日都在她的宮殿吃齋禮佛。
白玦四十歲那年,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原本及時醫治并不嚴重,可他卻不理會身上的傷,繼續征戰沙場半月,最終雖然戰勝了敵國,可在凱旋的歸路上,因為重傷不治,傷口感染,連發了七八天的高燒,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這一年,他剛剛四十,也是宋挽風離開的第十六年。
其實宋挽風一直沒有離開,她死後靈魂出竅,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重明居然沒有出現,于是,她便一直在白玦的身邊飄蕩。
他廢寝忘食地處理政務時,宋挽風會蹲在台階上陪着他,小聲吐槽他不懂得愛惜身體。
他讓人在山上造了一個小木屋,時不時去那邊看日出日落的時候,宋挽風就坐在他親手搭的秋千上,風兒吹過,秋千微微浮動,白玦望過來,就仿佛兩人對視了一眼。
他不顧性命在戰場上厮殺時,宋挽風好幾次想要替他擋住暗箭,可終究隻是魂魄,根本就幫不上忙。
他悼念了宋挽風十六年,她則默默陪了他十六年。
春去秋來,沒想到一轉眼,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曾經的風流少年郎,如今也已經步入中年,宋父和宋母兩年前便離開了都城,回鄉養老,她的兄長個個都是越國的棟梁,她生前的願望都實現了。
看着白玦倒在自己的面前,宋挽風想要去抱他,卻毫無辦法,一滴淚落下,白玦忽然睜開眼,目光直愣愣地看向一側,喃喃道,“風兒?
”
他聲音嘶啞,雖然什麼都沒看到,卻下意識地覺得,宋挽風就在他身邊。
他這十六年,人活着,心卻早就跟着宋挽風去了,若不是記着她的話,他或許都撐不到現在。
宋挽風也知道,這些年,他是為自己活着的,若沒有她死前的那番囑咐,白玦很可能早就跟着她赴死了。
宋挽風伸手想去觸摸白玦的臉頰,忽然身後一股力量将她拽了過去,等她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奈何橋旁,她動了動身子,卻發現自己又變成了一株彼岸花。
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亦不能離開此處。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橋邊,她瞳孔微微睜大,想要叫他的名字,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也隻是抖落了幾片花瓣。
第一日,他站在橋上,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找人。
第二日,第三日……
日日如此。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宿主,你可後悔?
若按照你的意願,他在這裡等着你的出現,一世,兩世……若五百年後,他依然不願離開,到時候,他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
“我要如何,才能勸他離開?
”
【讓他喝下孟婆湯。
】
“好……”
一陣風拂過,宋挽風化成人形,身上是一件玫紅色的紗裙,她戴上面紗,端着孟婆湯,緩緩走上奈何橋。
“公子可是在等人?
”
開口,是十分滄桑的聲音,仿佛經曆了千百世,看破紅塵。
白玦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繼續在來來往往的隊伍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公子等的可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
”
白玦這才轉頭看向老妪,“老夫人見過她?
”
“不曾。
”宋挽風緩緩搖頭,見白玦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繼續道,“這來來往往的魂魄太多,日日有無數人經過,像公子這樣為了等一個人,錯過輪回的亦不在少數,隻是最後……都進了那往生池。
”
“公子可知,為何我會在這兒?
”
白玦看着老妪,搖了搖頭。
“和公子一樣,我也在等人,這裡是一碗孟婆湯,傳說服下這湯藥,便會忘卻前塵,可我已經喝了無數次,還是忘不掉。
公子,你該離開了,這裡等不到你要等的人,若有緣,終會再見……”
宋挽風的聲音越來越輕,白玦甚至不知道為何,接過了那碗孟婆湯,飲了下去。
白玦跳入往生池的那一瞬間,一道金光掃過。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挽風在那奈何橋旁邊,看了無數過往的人,直到某天,她神識蘇醒,原本那千萬裡的彼岸花,凋零敗落,那一頁整個彼岸花海掀起一卷有一卷的花浪,她包裹着花瓣重生。
原本零碎的記憶也慢慢的恢複。
她原是上古的花神,在千萬年前的魔族之戰中隕落,最後一縷神元遺落在這彼岸花海之中,日日吸收這花海靈力,蘊養神元,所以才導緻這彼岸花海漸漸凋零。
如今,她曆劫歸來,神界也感受到了上神魂歸的信息,早早便恭候在花神殿外。
她已經離開萬年,對這神界的一切都已然陌生,又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便讓人打發了衆人,宣稱自己歸來時間太短,神識不穩,需要靜養。
實際,她裝扮成一花神殿的小仙侍,日日在這天宮遊玩。
這天,她無意間擅闖了一座無主的宮殿,殿内空無一人,分明應該是很陌生的地方,她卻覺得十分熟悉。
宮殿裡面的陳設,擺件兒,還有那熟悉的味道。
神族曆劫歸來,對人間之事會一并忘卻,避免神族留戀人間的過往,影響凡人的氣運。
“這裡……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