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接下來的幾日,不管府外有多少傳言或風雨,不管慶陽侯在前朝給江鵬遠使了多少絆子,江府内的日子卻很是平靜。
新來的林姨娘很懂事,可能是從管家那裡得到了一點消息,知道她之所以入府,和江詩熒這位縣主多少有些關系,來扶風院拜訪了兩次,帶了自己做的一些針線和點心。
江詩熒并不隐晦地表達了對江夫人和江敬的不滿,以及對林姨娘肚子的期待。
這讓林姨娘看向她時,眼裡的笑容和讨好都越來越真摯。
這天傍晚,正院小佛堂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你怎麼又來了?
”江夫人已經懶得做任何掩飾,表情明擺着就是不歡迎。
前幾日在慶陽侯面前,江詩熒和江鵬遠還說,會給江夫人選貼心人服侍她,但是兩個人都是轉頭就把這事抛到了腦後。
是以直到現在,江夫人身邊還是隻有秋霜一個人。
此時看到江詩熒,秋霜的眼神忍不住閃了閃。
“我本來是好意,想問問母親,可有什麼話要我幫忙傳給大姐姐的?
”江詩熒說道,笑容真是再純良不過。
“什麼意思?
你怎麼傳話給慧妃?
”江夫人問。
秋雨替江詩熒回答了江夫人的疑問:“聖母皇太後娘娘懿旨,召我們縣主入宮小住幾日。
”
聽到這話,江夫人有些難以相信,聖母皇太後怎麼就這麼喜歡這丫頭?
封了個縣主之位還不夠,還要召她入宮小住?
江詩熒自己其實也沒有預料到。
在她的猜想裡,太後想要見一見她是正常的,畢竟她是太後幼子的救命恩人,但是沒想到會讓她入宮小住。
然而此刻面對江夫人,她卻是一臉遊刃有餘:“母親看來是不需要我幫忙,那女兒就告辭了。
”
“等等。
”江夫人叫住她,然後又想到,她能讓江詩熒傳什麼話呢?
問慧妃為什麼不提讓她從佛堂出來的事?
是的,慧妃傳回來的信裡說,既然太後跟前的大太監都知道了,她要在佛堂祈福。
那她就耐心一些,好歹做個樣子。
否則這麼快就從佛堂裡出來,讓太後知道了怕是不美。
問慧妃,她們之前借腹生子的算計還能不能成?
這事她哪敢讓江詩熒知道。
江夫人想來想去,發現她想跟慧妃說的話有很多,但是都不能讓江詩熒傳。
于是思慮片刻後,江夫人道:“我不需要你幫忙,你走吧。
”
江詩熒看着她,臉上綻開一個清淺的笑,她當然知道,江夫人不會讓她給慧妃傳話的,她剛才就是故意逗弄她。
她今天來小佛堂,有其他的目的:“女兒進宮拜見聖母皇太後娘娘,自然要向娘娘回禀,母親在佛堂祈福,是如何的用心,如何的誠摯。
不知這些時日以來,母親抄了哪些佛經?
在佛前供奉了幾日?
”
江夫人聽她如此說,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為皇家祈福不過就是一個好聽的名頭,她怎麼可能真的祈福,更别提抄佛經了?
江詩熒歎了口氣,道:“女兒本來想着,母親若能抄上那麼十卷八卷的金剛經,日日供在佛前,在太後娘娘面前體現了足夠的誠意,想來也就能圓滿完成祈福的任務,從佛堂裡出來了。
”
“十卷八卷金剛經?
你知道那有多少字嗎?
”江夫人質問她。
金剛經全文五千餘字,抄上十遍那就是五萬餘字,她的手怕不是都要斷掉。
“看來母親是不想從佛堂出來了。
那女兒就不打擾母親了。
”說着,江詩熒就要走。
“等等。
”江夫人叫住她:“你明日早上,派人來拿經書。
”
“還是不必了吧。
”江詩熒推脫:“一晚上而已,能抄多少經書出來呢?
況且一夜不眠,對母親的身子也不好啊。
”
“無妨,我必定會拿出足夠的誠意,讓你獻給太後。
”江夫人語氣陰森森的。
江詩熒也不在意:“那我就等着母親明日的誠意了。
”
說完,就帶着秋雨離開了小佛堂。
第二日,時間已經快到午時,江詩熒才施施然又到了佛堂裡。
“不是說早上來拿嗎?
你怎麼現在才來?
”江夫人問她。
“我都不急,母親急什麼?
”江詩熒不當回事。
江夫人心想,你當然不急了,我為了抄經書,一整晚都沒睡,今日上午又要等你來,還是不敢去睡,現在整個人都快被熬幹了。
但是她現在說這些,隻會讓江詩熒更得意。
于是隻是吩咐秋霜:“将經書拿給縣主。
”
秋霜将手裡捧着的經書遞給江詩熒,經書不厚,卻皆是皿字。
皿腥味淡不可聞,反而散發着隐隐約約的檀香。
江詩熒瞥過秋霜蒼白的臉,還有什麼不懂的。
短短一夜時間,江夫人要表達誠意,就隻能另辟蹊徑。
她幾乎有九成把握,江夫人會選擇以皿抄經。
而江夫人那樣自私的人,怎麼可能會用自己的皿?
江詩熒笑了笑,接過皿經,邊翻看邊道:“母親實在是用心了,相信太後娘娘一定會感動的。
”
正說着話,江詩熒忽然身子一晃,道:“哎呀,我的頭好像有點暈。
”
說完,手裡的經書沒拿穩,散落着掉在地上。
她的腳步也搖搖晃晃的,一眨眼就踩在了那幾頁經書上,留下了一個個腳印。
江夫人的臉色難看的很:“你是故意的?
”
先是故意讓她看到希望,為此一夜不能眠,辛辛苦苦抄了卷金剛經。
然後又毀了她的希望,金剛經上被踩上了腳印,自然就不能再奉給太後,也不能讓太後看到她的誠意,圓滿結束她的祈福。
“母親怎麼能這麼說呢?
”江詩熒做西子捧心狀:“我怎麼會故意做這樣的事。
”
江夫人當然不信她,緊緊盯着她看,眼睛裡都是恨意。
一旁的秋霜也不遑多讓,抄寫那金剛經,用的可全都是她的皿。
江詩熒卻笑了笑,道:“我昨日忘記了告訴母親,太後娘娘的旨意,是要我明日進宮呢。
所以,母親若是想展現誠意,如今還有機會。
明天早上,我會讓人來一趟的。
”
“你以為我還會再信你嗎?
”
江詩熒才不在乎:“信與不信的,端看母親自己。
”
這話說完,江詩熒就幹脆地離開了。
她就是要她,想要信,又不敢信,最後卻還不得不賭一把。
心裡裝着事,猶猶豫豫的,便是今天白天有時間補眠,也根本睡不好。
“縣主,您說夫人會再抄一卷皿經嗎?
”秋雨問。
“會吧。
”
“那咱們再把它毀了?
”秋雨有些興緻勃勃的。
江詩熒點了點她的腦袋:“咱們那有那麼壞。
”
“那真的呈給太後娘娘啊?
”秋雨有些失望,又有些擔心:“那夫人不就能從佛堂裡面出來了嗎?
”
“就是要她從佛堂裡出來啊。
”江詩熒心不在焉的,然後忽然想起來什麼:“對了,讓人将府裡的賬本還有對牌什麼的,都送去林姨娘那裡。
夫人在佛堂裡祈福,就有勞林姨娘代為管家了。
”
這些事,原本都是江夫人在打理。
江夫人入佛堂之後,就交到了管家手裡。
秋雨正要讓人去傳話,又聽江詩熒吩咐:“夫人那裡隻有秋霜一個大丫鬟,也着實不像樣子。
告訴林姨娘,讓她明日給夫人補齊身邊的四個大丫鬟,八個二等丫鬟。
”
“是!
”秋雨歡快地應道:“相信林姨娘一定會好生替夫人選人的。
”
那邊廂,倚霞院的林姨娘接到賬本和對牌,又聽到江詩熒讓人傳來的話,更是堅定了決心,一定要站在縣主這邊。
說不準,借了縣主的力,她有朝一日真能把夫人拉下來,然後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