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直到了後半夜,陸昭霖才叫人送水進去。
等他們二人都清洗完畢,再回到寝殿裡時,姚興德已經查清楚了今日之事。
“陛下,奴才有事禀報。
”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江詩熒,不确定是不是能當着她的面往下說。
見狀,江詩熒問:“陛下,可需要阿熒避一避?
”
陸昭霖拉着她的手,道:“不必。
”
然後,又對着姚興德吩咐:“直接說吧。
”
姚興德先是“諾”了一聲,然後道:“今日飛漱閣東暖閣之事,是吳有成安排的。
吳有成安排了四個宮人,兩個宮女,一個太監,還有一個扮成太監的小宮女。
東暖閣裡燃的香,還有浴桶裡的水,都被加了髒東西。
”
聞言,陸昭霖冷笑一聲:“他倒是考慮的周全。
”
姚興德繼續道:“吳有成一開始隻說自己是為了讨好陛下,想要獻美。
後面上了刑,才承認他是收到了母後皇太後的信兒,想往您的龍床上送人。
”
陸昭霖邊把玩着江詩熒的手,邊說道:“行宮總管太監吳有成,涉嫌謀逆,夷三族,涉事所有宮人,一同賜死。
”
輕飄飄的一句話出口,就是無數條人命。
姚興德低頭領命,知道這整個溫泉行宮,怕是要來一次大清洗了。
“今日禦前所有宮人,記三十大闆,年節後行刑。
”
今日之事,是禦前的人行事不慎,才被鑽了空子。
沐浴伺候的人,就算是要用行宮裡的人,禦前這邊兒也應該查驗清楚。
女扮男裝這種可笑的事,竟然能在陸昭霖眼皮子底下發生,未免太過離譜。
還有水裡和熏香裡的髒東西,一早就應該查驗出來,而不是事發之後才發現有問題。
若此次真是有人要行刺,姚興德想想就覺得後脊骨發涼。
禦前的人,包括他在内,從上到下都該緊緊弦兒了。
這次的事,若非陛下仁慈,甘泉宮就該換一批新人了。
姚興德跪在地上,真心實意地謝恩:“多謝陛下恩典。
”
陸昭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若再有下次,就都去以死謝罪吧。
”
姚興德道:“陛下放心,奴才們從此必定小心謹慎,絕不敢再犯。
”
然後,就聽陸昭霖繼續道:“母後皇太後舊疾難愈,遷至九台山别宮養病,三日内離宮。
”
九台山别宮離京甚遠,坐馬車得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到。
是以,雖然九台山風光秀麗,最近的兩代帝王卻都不愛往那兒去,已經閑置好些年了。
與其說母後皇太後是去九台山養病,不如說是被遠遠地轟出宮去,圈禁起來。
陸昭霖給過母後皇太後臉面,既然她不肯要,那就别怪他心狠。
他尤嫌不夠,又補充道:“王家嫡系所有男子,于京郊龍泉寺出家,為太後祈福。
”
先前承恩公府被抄,但是除了承恩公本人被流放,其他王家人還都留在京城裡,背靠母後皇太後,過着富貴日子。
這道旨意下來,怕是整個王家的天都要塌了。
嫡系所有男子出家,那就是要斷了整個嫡系的根啊。
事情到這裡還不算完。
“細查,是誰把朕要來溫泉行宮的消息遞給了母後皇太後。
”
母後皇太後閉宮“養病”,宮内的爪牙又被拔除幹淨。
隻靠她自己,是不可能得到消息,又提前把信兒送來行宮的。
一定是他的後宮裡,有人不甘寂寞,伸出了手。
姚興德恭敬地行禮:“諾”。
旨意連夜從溫泉行宮發往京城,前朝後宮,一片嘩然。
不管是後宮妃嫔,還是前朝官員,紛紛打探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讓陛下不顧年節裡,也不顧“母慈子孝”的那張面具,對太後、對王家做出如此嚴厲的懲罰。
然後,他們就打探到行宮這邊兒,不少宮人被處死,罪名是“涉嫌謀逆”。
至此,沒人敢再往後查。
先前蠢蠢欲動,想谏言陛下對嫡母不孝的幾個禦史,也紛紛閉上了嘴。
謀逆之事,誰敢牽扯到一星半點兒?
所有人裡,最為惴惴不安的就是順才人。
她是真沒想到,姨母都“閉宮養病”了,還能搞出這麼大的事來。
她這條小命,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沒牽連沒了。
在此之前,該吃吃,該喝喝吧,好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
行宮裡。
姚興德領命退下去之後,陸昭霖仍然是一身的冰寒之氣。
但是這卻并未吓到江詩熒。
她手指輕輕撫上他的眉間,道:“最近這些日子裡,阿熒學到一個很重要的道理。
”
陸昭霖看向她,就聽她繼續說:“不要為其他人的錯誤,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
陸昭霖問:“朕就是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麼總是學不乖。
”
江詩熒直視他的眼睛,說道:“學不乖的人,那就讓他們去死。
”
陸昭霖笑了,道:“阿熒,你真的是什麼話都敢說。
”
江詩熒也笑:“在陛下面前,阿熒隻說真心話。
”
陸昭霖眉宇漸漸放松下來,道:“倒是要謝謝阿熒師父,給朕上了一課。
”
江詩熒伸出一隻手:“陛下既然這麼說,那可有謝師禮?
”
陸昭霖先是點了點她的鼻子,道:“小财迷。
”
然後從左手上,摘下一串青金石手串。
他知道,不管是她現在這般作态,還是剛剛說的那些話,都隻是想讓他開心罷了。
不是一個妃子,小心翼翼地讓一個皇帝息怒。
而是一個女子,努力讓她的心愛之人展顔。
江詩熒接過手串,一邊往自己的腕上戴,一邊還在說:“那阿熒就卻之不恭了。
”
那手串在他的手腕上可以繞兩圈,繞在江詩熒的腕子上,卻是三圈還有餘。
松松垮垮的,越發顯得她骨量纖細。
江詩熒隻知道這是他的貼身之物,卻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這麼一串普通的手串,分量并不比他腰上的九龍玉佩輕。
這是他年少之時,有一次功課做得比兄弟們都要好,先帝親自賞賜給他的。
如今,這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東西,戴在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女子腕上,陸昭霖看着,覺得相得益彰極了。
再後面,兩人相擁着躺在床上,漫無邊際地說着話,就都沉入了夢境。
第二日,江詩熒早上醒來時,眼睛還未睜開,手臂向旁邊探去,卻發現身邊已經空了。
床榻摸上去微微帶了些涼意,想來是已經起床很久。
她喚了一聲:“阿圓。
”
聽到聲音後,阿圓帶了幾個小宮女進殿。
此次來行宮,她隻帶了阿圓一個,其餘伺候的,都是甘泉宮的人。
阿圓先是行了個禮,道:“娘娘生辰喜樂。
”
幾個小宮女也行禮道:“娘娘生辰喜樂。
”
江詩熒聲音有些沙啞,道:“都起吧,今日都有賞。
”
然後,她從床上坐起來,接過阿圓遞過來的茶盞,潤了潤喉,問道:“陛下呢?
”
阿圓道:“陛下半個時辰前就起了,說是有些政務要處理。
”
江詩熒點點頭,又問:“什麼時辰了?
”
阿圓道:“辰時末了。
”
江詩熒又打了個哈欠,怪不得她這麼困,昨晚睡下時,估摸着已經快到寅時了。
這樣算一算,昨晚才睡了三個時辰左右。
此時說是醒了,整個人還有一種猶在夢中的感覺,眼皮耷拉着,由着阿圓給她更衣。
待濕濕的帕子敷到臉上後,才終于覺得整個人清醒過來。
收拾妥當之後,就有小宮女提了膳盒進來。
她一邊打開膳盒,一邊說着話:“今日是娘娘的生辰,膳房給娘娘準備了長壽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