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良的聲音傳了出來,遲夏和趙建國都聽到了。
趙建國指了指手機,無聲說:“讓他說吧。
”
駱尋點頭:“查到什麼了?
”
“五年前,餘吉發生過一起救援事故,一夥驢友來餘吉探險,沒有事先報備,結果因為不熟悉地形,這些人就被困在山裡了,那時候餘吉有一夥村民自發組織的救援隊,也就是這個救援隊執行的救援活動。
”
“這場救援活動裡,誰死了?
”駱尋問。
他這麼快就抓住了重點,趙建國又多看了這個年輕的隊長一眼。
“隊長,死的是救援隊的隊長。
”
魏國良說:“所有人都得救了,但隻有這個隊長死了,而且這件事當時在網上還有點熱度,我正在查,等會把相關資料給你發過來。
”
“剩下的我來說吧。
”
趙建國神色變了幾變,終于知道這個案子的緣由了。
他開口:“五年前國良還沒來派出所,查到的也不詳細,這個事情……我知道的比他多一點兒。
”
駱尋點了點頭:“小魏,你繼續就五年前的事情調查,盡量查的深一點,去查那個隊長的社會關系,家庭情況,等我們回來。
”
小魏應了,又遲疑着問:“駱隊,你剛才讓所裡的人過來支援,是劇院那邊又出什麼事了嗎?
”
“我們發現了第四個死者。
”
駱尋說:“所以你最好能查到當時那些驢友的名單,我懷疑這幾個死者都是當時被困的那些人。
”
小魏一下子覺得自己任重道遠,斬釘截鐵地答應了駱尋,很快挂了電話。
他挂了電話的時候,遲夏說:“這裡沒什麼可查的了,咱們先出去吧。
”
三個人先出了劇院。
外頭的光沒有他們來的時候那麼熱烈,已經有點西斜的樣子了。
所以劇院門前一大塊陰涼處,劇院籠罩在陰影中,一眼看過去确實有點恐怖感。
黑子乖乖地搬了塊石頭,正靠着一棵樹打瞌睡呢,看到遲夏出來了,興奮地跳了起來:“尋哥,遲警官,咱們是不是能走啦?
”
“還早着呢,睡你的覺吧。
”駱尋喊了一聲。
黑子唉聲歎氣一番,又靠了回去。
趙建國煙瘾犯了,掏出煙盒遞給駱尋:“駱隊長,來一根?
”
駱尋接了,餘光看到遲夏探了探身又退了回去,順便還磨了磨牙。
他點了煙,和趙建國換了個站位,确保煙味不會順到她那邊去:“趙所,五年前這個救援活動,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
駱尋說着,胳膊往遲夏那邊一伸。
遲夏低頭,他手裡拿着一根菠蘿味的棒棒糖。
她頓時高興了起來,眼尾輕輕翹起,拿過那顆糖剝開放進嘴裡,這才覺得自己心理平衡了點兒。
趙建國看完這對小年輕的互動,淡淡收回目光:“一開始我也沒多想,你們說起五年前,我現在倒是有點眉目了,事情的起因國良剛剛也說了,我就繼續接着他的說吧。
”
三個人都很默契地找了地方坐了下來。
“你們大概不清楚,榆濱縣雖然是旅遊聖地,但相比其他幾個鄉鎮,餘吉的發展是最落後的一個,這是餘吉有好幾座大山,山路陡峭險峻,開發難度很大。
”
“但這恰恰是吸引那些驢友前來探險的原因。
”駱尋說。
“對,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裡成了他們說的什麼小衆探險地,其中最出名的算是死人山了,那地方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也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說是去了那裡的人,就沒一個回來的。
”
“當初那些驢友去的就是這個死人山吧?
”遲夏問。
“嗯……”
趙建國呼出一口煙:“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外地學習,具體的事情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
他歎了口氣:“這夥人都是外地來的,住在當地一家農家樂,閑聊的時候從農家樂老闆嘴裡知道了死人山,當下就決定放棄難度較小的山頭,選擇去這個死人山了。
”
遲夏眼帶嘲諷:“不出所料,被困在裡頭了。
”
“農家樂的老闆遲遲不見他們回來,不放心,就來了派出所,但你們也知道,都是二三十歲的成年人,萬一去其他地方玩了呢,大家夥找遍了鎮子沒找到人,才組織的救援隊。
”
“這個救援隊有多少人?
”駱尋問。
“八個人。
”
趙建國說:“也算不上什麼正規的救援隊,大都是鎮子裡的孩子,從小光着腳開始就在山上跑,領頭的是個叫趙盛乾的,那可是個好小夥啊……”
“趙盛乾……他就是在那次救援活動中唯一犧牲的人?
”遲夏問。
趙建國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深吸了一口煙:“何止啊,這孩子去救人,搭上了一條命,連名聲也搭進去了!
”
“救人是好事。
”
駱尋碾滅煙頭:“而且當時所有人都救出來了,犧牲的也是救援隊的人,怎麼會把名聲都搭進去?
”
趙建國哀哀一歎:“是啊,明明幹的是好事啊!
”
他繼續說:“那次探險的人還挺多,大概有十幾個了,前面大部分人找到的比較早,剩下幾個救援難度有點大,我聽說當時有人已經覺得沒有必要救援了,但盛娃子他不信呐,他脫離了隊伍,去找其他人了,說是非要把人找回來。
”
“如果沒錯的話,當時趙盛乾找到的這幾個人,就是這次的四個死者。
”
遲夏拿着木棍在地上劃拉着,寫出了趙盛乾的名字:“趙所,趙盛乾是死在山上了嗎?
”
“嗯。
”
趙建國說:“當時其他隊員護送找到的人回來,盛娃子一個人帶了食物和水去找這幾個人了,在這之後,又是三天的時間,三天t後剩下的幾個人下來了,但盛娃子……盛娃子卻沒能走出來。
”
遲夏神情思索,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寫出來的趙盛乾三個字看。
“你剛才說名聲也搭進去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駱尋接着問道。
一陣風吹來,煙吹進了趙建國嘴裡,他重重咳嗽了幾聲:“有幾個被救下來的人想感謝他們,就錄了視頻,還有人找了記者過來,但記者來采訪的時候,正趕上後面那幾個人下山,大家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盛娃子沒了的。
”
遲夏看了過來:“所以原本隻是一場救援隊和受困驢友之間的感謝采訪,結果突然遇上了這幾個人下來,但救援隊隊長卻死了,這對記者來說,話題度比單純的救援感謝要多了。
”
“是啊……”
趙建國的臉上浮起一層悲涼:“所以,當記者采訪他們的時候,那幾個人給記者的說法卻是,盛娃子早就找到他們了,但他專業能力不足,對路況判斷失利,所以才導緻他們在山上多呆了今天,最後,還是他們自己找到的路走下來的。
”
“他們自己下來的?
那他們怎麼知道趙盛乾死了?
”駱尋疑惑道。
“他們說,因為産生争執,所以跟盛娃子走了兩條路,他們下來的時候,看到盛娃子的屍體了。
”
趙建國說:“那天我剛從外面回來,我檢查過那孩子的屍體……現在想來……跟……跟這幾個人的死法也太像了!
”
“事實到底如何,除了被救的那幾個人和死去的趙盛乾,誰都不知道。
”
遲夏咬碎了棒棒糖站了起來,在果糖的酸甜中,她的聲音涼涼的:“趙盛乾死了,活着的人怎麼說,那真相就是什麼。
”
“本來就不是什麼專業的救援隊,網上罵人的話也多。
”
趙建國說:“後來這個隊伍也就被迫解散了。
”
遲夏和駱尋沉默着。
“可憐那盛娃子啊。
”
趙建國站起來拍拍褲子,遠處夕陽籠罩天際:“當時還是倒春寒呐,他沒了的時候,媳婦還大着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