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翠花從美夢中驚醒。
院裡一陣陣巨大的噪音。
掀開窗簾一看,天還沒亮,她那不務正業的兒子,穿着青色毛衣,輪着斧頭,嗚嗚渣渣的在院子裡跳大神。
細看,他是在劈柴。
王翠花怒氣沖沖的過去。
“大清早的,折騰啥?
”
估計鄰居家也被吵醒了,說不定這會躺被窩裡罵這小子不是好餅呢。
于敬亭得意地笑,一看心情就不錯。
王翠花被他笑出一身雞皮疙瘩,受不了地搓搓胳膊,這小子不會是中邪了吧?
笑得為什麼這麼浪?
穗子出來,手裡端着冒熱氣的碗。
“穗子,他這是抽什麼羊角風了(注一)?
”
穗子臉微熱,總不能跟婆婆說,她服務讓他太滿意,這家夥膨脹了吧?
“做了好夢吧。
”穗子胡亂找個借口想搪塞過去。
“嗯,夢到詩詞歌賦了。
”好詩!
王翠花看到穗子手裡端的是碗雞蛋水,剛想讓兒媳婦進屋喝别嗆風,卻見穗子把碗遞給兒子。
“穗子,你自己喝就行了,給他不是浪費了?
”
王翠覺得給這不着調的小子一碗涼水就夠了,雞蛋水這麼好的東西,他也配?
“不浪費......”穗子小聲回道,吃蛋白質補蛋白質。
“不能慣着他,這些臭老爺們慣一下尾巴就上天——你還真喝?
”王翠花瞠目結舌。
于敬亭這會正是膨脹,别說隻是碗雞蛋水。
現在給他一雙隐形的翅膀,他能飛上天跟太陽肩并肩,給他個撬棍,分分鐘撬地球。
媳婦為什麼端碗雞蛋水過來,他能不明白?
一滴那啥十滴皿,這小娘們真會心疼人。
心都快被穗子融化了,心裡樂個半死,面上裝深沉,努力維持硬漢形象。
“表現挺好,‘下次’繼續努力。
”重點是,還得有下次!
穗子接過空碗,莞爾一笑。
劈了半天柴都不累的男人,被她笑差點握不住斧子,幸福感瞬間爆棚。
“一個個笑的跟鬧貓似的......”王翠花想把大門打開,看到門口那堆東西,驚的啊一聲。
“哪來的?
”
門口擺了幾個小籃子,有雞蛋,有白糖。
王翠花目瞪口呆。
穗子不意外,這應該是學生家長半夜偷偷過來放的。
昨天排隊打苑大剛的人肯定不在少數,苑大剛被揍急了肯定要罵她和于敬亭。
穗子和于敬亭做好事不留名,這大恩家長們都記下了。
受害學生家長不能聲張,卻懂知恩圖報,用最質樸的方式表達感謝。
“一會我挨家問問,看看是誰掉的。
”
王翠花給人看事兒時滿嘴跑火車要東西,這種來路不明的便宜,她卻是不願意占的。
“敬亭昨天做了好事,這是大家對他的肯定,收着吧。
”穗子看着于敬亭,給予他毫不吝啬的贊美。
“這小子不做壞事都謝天謝地了,他還有那個善心?
”王翠花斜着眼睛看兒子。
“他不會跑出去搶東西了吧?
”這才是她混球兒子會做的事。
“進屋說。
敬亭可厲害了。
”
一個又一個的彩虹屁,把于敬亭拍得通體舒暢,穗子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波操作穩了。
苑大剛罪有應得,但他身體有殘疾,不是真正的玉米地惡魔。
惡人一天不捉到,村裡的女孩們就一天不安全。
她要用最真誠的贊美,發自肺腑的給于敬亭該有的尊重,這樣他才會心甘情願的配合她把玉米地的惡魔抓到。
穗子進屋,把于敬亭怎麼抓人的事兒講給婆婆。
根據穗子的觀察,婆婆直來直去,小事貪便宜大事不含糊,把事情告訴婆婆,不用擔心她四處宣揚。
“活該!
老不死的當年翻牆想偷看我洗澡,被咱家大鵝咬的嗷嗷叫,這就是報應!
”
王翠花聽得熱皿澎湃,對于敬亭說道:
“你總算是幹了件人事,不過也不用翹尾巴,功勞是你媳婦的,沒你媳婦,你能有這覺悟?
”
王翠花跳過不是好餅的兒子,看穗子,各種滿意。
怪不得兒媳婦今天這麼乖巧,這是哄不着調的鐵根走正路呢。
以柔克剛,穗子玩得明明白白。
王翠花看了眼被穗子哄的溜溜轉還不自知的兒子,真心覺得這個兒媳婦娶得太值。
“賢妻旺三代,老于家有指望了。
”
王翠花喜滋滋的去廚房,她要親自下廚獎勵兒媳婦。
穗子想跟過去幫忙,被于敬亭抓着胳膊壓在牆上,邪氣地問。
“下次什麼時候讨論詩詞歌賦?
我覺得這個《寄揚州韓綽判官》特好,值得反複複習。
”
字都認不全的男人,竟然把這麼拗口的詩名背下來了,可見昨晚抱着書不知道回味了多久。
穗子被他這沒羞沒臊沒臉沒皮說的,頭頂直冒熱氣,但為了王家圍子父老鄉親,隻能燥着臉小聲道。
“我會背的,可不止這一首。
”
“哦?
”文化人還有新花樣?
于敬亭這一刻對詩歌的熱愛超越了一切,眼巴巴的看着她。
就見穗子伸出修長的手指,勾着他青色的雞心領毛衣下擺。
“隻要你能把苞米地裡那個惡棍抓到,我跟你讨論下《琵琶行》。
”
于敬亭以最快的速度沖回西屋,抓起那本讓他回味無窮的唐詩三百首,琵琶行,有了!
“這姓白的老頭怎麼那麼墨迹?
”這長的裹腳布一樣的詩,媳婦說的是哪句啊?
“白居易寫的好多都是叙事詩,叙事詩要把一件事講完就會特别長,将來我會看着姣姣都背了。
你看最後一句呀。
”
最後一句,好小的聲音。
王翠花一邊做飯一邊聽小兩口的對話,下巴都要掉了。
心裡直呼,好家夥!
!
!
她這不着調的兒子,竟然主動看詩了?
!
孩兒他爹,你在天上看着沒?
老于家要有出息了!
王翠花擦擦眼角激動的淚水,感覺家族前途一片光明。
一顆憋種也要發芽了,不,是兩顆,穗子剛說了,還要教姣姣呢。
“江州司馬青衫濕......”于敬亭讀完這句,聯想她用手勾着他青色毛衣的表情.....
這要是還能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撸袖子就往外走。
苞米地裡那個臭不要臉丢老爺們臉的混球,等着接受正義的審判吧!
這混蛋,他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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