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檸霜上前低聲喚了一句。
“您身子還沒好爽利,該回去喝藥了。
”
林清婉回過神點點頭,又看了眼男子消失的方向,回頭上了馬車。
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的思索着周暮的話。
若自己要求,他的話意應是會答應翻案的吧?
可風險實在太大,她一個閨閣女子,對家族了解實在不多,不知道林家究竟有沒有涉足禁地。
她想着,回去還是要問問祖母與母親的意思再定奪,她們應是會知道一些。
檸襄兩個丫鬟見她一直神遊天外,誰也沒有出言打擾,馬車晃晃悠悠回了林府。
允風在外提醒府門到了。
林清婉方一下車,便在不遠處瞧見了一輛熟悉的馬車正停在那,好似在等什麼人。
她腳步頓住,眉峰泛起一絲幽冷,手中的錦帕攥成了一團。
“小姐,好像是表少爺。
”檸襄低聲提醒。
林清婉不言,突然利落的轉身離去。
她心中亂的厲害,已不知該以何種态度與心情面對這人。
以往是失望,是痛心,卻可以克制,與他客客氣氣,相敬如賓,可如今……
卻是連一句問候都無法再說出口,怕自己忍不住質問他,忍不住情緒失控。
他畢竟承載了她整個豆蔻年華中的年少心動,她不想二人撕破臉皮,隻剩怨怼。
可她如此想,沈墨卻并非如此想。
他透過車簾看到少女對他的漠視,不禁怒從心起。
“清婉。
”
他口吻冷淡,撩開車簾下了車。
他不作聲,本想看她對自己是何種态度,卻不想她會這般,連表面的平和都不願在維持。
是因為周暮嗎?
因為有了他,所以她想擺脫自己,想結束這段婚約,想與他橋歸橋,路歸路……
想與自己劃清界限?
連裝一下都不願意了?
他臉色很沉,眸中仿佛蘊藏了驚濤駭浪,随時山雨欲來。
何必呢?
林清婉苦笑起來。
既然已做了選擇,已經有了取舍,又何必非要抓着不放,委實太過貪心。
她緩緩轉過身,眸色清涼,不帶一絲溫度,問:“沈公子有事?
”
那般冷淡的神情與問話,仿佛他隻是個陌生人。
沈墨不由想起方才府衙牢獄門口那一幕,對上周暮,她可不是這般态度。
不由氣怒交加,袖中的拳頭攥的很緊,才勉強壓住他暴躁的情緒。
他的克制力,在她面前總能輕易瓦解。
“沈公子?
”他勾唇一笑,透着苦澀:“清婉,你我之間生疏至此嗎?
”
“還是你心中有了他人?
不想見到我?
”
沈墨猛然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透着不可抗拒的壓迫,那雙清冷的眸子,此時泛着猩紅。
林清婉被他問的怔住,可下一瞬,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她掙紮起來。
“你做什麼,這是大街上,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
可她越是掙紮,沈墨的手就攥的越緊。
林清婉一個嬌貴小姐,怎可能是自幼習武的沈墨對手,她掙紮半天都沒能甩掉,不僅羞惱不已。
“大街上如何,我是你的未婚夫,難不成旁人可以,我就不能碰你?
”
沈墨眸色漸深,隐含怒意。
眼見他越發魔怔,檸襄,檸霜連忙上前阻止。
“表少爺,您快松手,您弄疼小姐了。
”
沈墨不為所動,一雙利眸直直的盯着一臉惱意的少女,從她的眼中,在沒有往日的溫軟,隻餘一片冰冷,甚至夾雜着絲絲…厭惡。
!
他愣住,手不由自主的突然松開。
他不禁有些茫然,從何時起,他們竟走到了如今地步,從何時起,她的眼中已逐漸沒了他的身影……
心尖痛的厲害。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隻是不得已,他已經盡力保全她,至少給了她正妻之位,可為何?
她竟會突然對他沒了情意。
腦中一團亂麻,昔日的場景湧上眼前,讓他驚疑不定。
終了,他輕聲道,“祖父與舅舅一案應會在七日之内有定論,事情結束,我們便成婚,你…準備一下吧。
”
他已盡力轉圜,可司家不能倒,他能做的就是保住林家婦孺。
他不想在等了,不想在多生變故,熱孝成親,不用她為父再守孝三年。
仿佛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說完不再停留,轉身上了馬車。
石林抿抿嘴,也一聲不吭的跳上馬車準備離去。
林清婉氣的指尖都在發抖。
可她控制住了,給彼此留了一絲體面,她看着緊閉的車簾,清冷中透着涼薄,緩緩吐口。
“表哥,人…不能太貪心。
”
“你選了金銀镯,就拿不了玉如意,要了前程萬裡,就不能再奢求一方錦繡。
”
“事事不會盡如意,得失一半已是上簽,怎可能要什麼有什麼呢?
”
不管馬車裡人的反應。
林清婉話落不再停留,轉身回了府。
人生下來就是要在一次次抉擇,一次次舍棄中,找到自己想要走的路,有得到就會有失去。
怎可能給你打開一扇門,又給你打開所有窗?
隻要是你的選擇,說明總有那麼一刻,在你心裡,所選擇的東西比舍棄的東西要重要的多的多。
而她作為被屢屢舍棄掉的那一個,永遠都不會原諒。
……
“主子,咱們…走嗎?
”石林在外小聲問道。
沈墨恍若未聞,依舊呆呆的坐在馬車中,沒有絲毫反應。
少女清冷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盤旋,揮散不去。
他不答話,石林也不敢再問,主仆二人在林府門口待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才離去。
沈墨壓下心底苦澀,緩緩笑了起來,不可兼得嗎?
若他非要,非強求不可呢?
他長呼一口氣,緩緩往後靠去,閉上了眼睛,長長睫毛挂上星點水漬。
他們青梅竹馬多年,他知道她的清傲,若有可能,他不想将她困于囹圄,折斷她的傲骨。
那樣,隻怕她會恨他入骨。
!
可比起失去,比起他們山水陌路……
那都不算什麼。
“改道,去司家。
”沈墨幽冷開口。
若有可能,他還是不希望他們走到那一步。
“清婉,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他低低說道。
亦是對這段感情的挽救,這一次,我選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