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路上，林清婉心中記挂着林清怡的事，面上就有些心不在焉，迎面便撞上了去王氏那的林軒逸，她的二哥。

　　林軒逸今年剛值弱冠，卻是一個老夫子模樣，滿肚子的聖賢書，開口就是之乎者也，林清婉聽他說話就腦袋大。

　　“二哥。
”林清婉福身一禮，“半年後就是秋闱了，哥哥今日怎的舍得出房了？
”

　　林軒逸面色清俊，滿身的書卷氣，再端方不過的君子。

　　他颔首回禮笑道，“祖父來了信讓我提前啟程去往盛京，想帶我先行拜訪下翰林院鴻儒，我來與母親商議下該備什麼禮方不失禮。
”

　　“哥哥說的可是楚揚大儒？
”

　　“正是，妹妹也知道他。
”林軒逸眼睛亮晶晶的，他敬慕他已久，如今得知能得那位指點，自是高興不已。

　　林清婉笑笑，“楚揚大儒學貫古今，學識淵博，乃我東漢頂梁，恭喜哥哥了。
”

　　林軒逸臉色有些發紅，抑制不住的高興。

　　“那二哥就快些去吧，也好早些準備。
”

　　林清婉讓開路，林軒逸點頭欲走，可剛走兩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林清婉不解看他。

　　林軒逸回過頭，古闆的臉略顯局促，“妹妹，你别将外界那些渾話放在心上，若你不想嫁，咱們便不嫁，二哥哥養着你。
”

　　林清婉愣住，半晌道，“我以為二哥哥會教訓我的。
”

　　“如果是旁人，我也許的确會呵斥，可你是我的親妹妹，我隻幫親不幫理。
”

　　看着男子那張越發漲紅的臉，林清婉心中很暖，“謝謝二哥。
”

　　林軒逸點頭，轉身離去。

　　“二公子待小姐真好。
”檸襄道。

　　林清婉笑笑，二哥一心隻有功名聖賢書，能說出這樣的話的确令人感動，轉念想到大哥哥，林清婉笑意淡了幾分。

　　王氏育二子一女，長子林軒瑾，自出生起便以家主的規格得祖父親手教導，若是他，定不會這般，而是會訓斥，或是大局開解。

　　所授的觀念不同，責任不同，林清婉此時突然明白，沈墨與大哥哥自幼所學便是一樣的東西，每走一步都要細細籌謀，每一個選擇都會權衡利弊。

　　選擇她，不是因為她是她，而是因為她的身份，也許有幾分情意在，可更多卻是各取所需，無論沈家還是林家，皆是如此。

　　可惜，她的二哥太單純了，她此時無比希望他能一舉高中，不為别的，隻是不想這般清澈幹淨的二哥有朝一日會變成二叔那般模樣。

　　為了地位，犧牲親女。

　　回到庭院，另一名大丫鬟檸樂正端着笸籮坐在院中配線，瞧見小姐回來，立即驚喜上前。

　　“小姐，奴婢配出鳳尾用的繡線了。
”

　　林清婉垂眸看了眼丫鬟手中線團，神色淡淡。

　　“别說了。
”檸襄一個勁的搖頭示意。

　　檸樂也覺察出了不對，手中線團緊了緊，有些小心翼翼，隻聽林清婉道。

　　“以後這些活交給府上繡娘即可，不必親力親為。
”

　　檸樂呆了呆，“可……小姐不是要親手繡喜帕嗎？
如今就差一個鳳尾了……”

　　“不繡了，通通送去繡娘那。
”

　　嗓音不重，更沒有任何賭氣的成分，平靜的猶如再說今天的天色很好一般。

　　檸樂隻得應下，待林清婉進屋才拉了檸襄問，“小姐這是怎麼了？
怎的去了一趟司府就變了？
”

　　哪怕上次表少爺做出那般傷小姐心的事，小姐都沒說出這樣的話。

　　檸襄搖頭，“你隻管按小姐說的做便是，其他的莫多問。
”

　　打發了檸樂，檸襄連忙進屋，“小姐，您中午多飲了幾杯果子酒，奴婢讓檸霜給您熬碗解酒湯吧，省的明日頭疼。
”

　　提到檸霜，林清婉猛然想到什麼，“不必了，你讓檸霜過來一趟，我有事尋她。
”

　　檸霜也是林清婉的大丫鬟之一，不過卻是從大街上撿來的。

　　她的祖父曾是江南有名的大夫，後來不知為何醫死了人，于牢中暴斃，隻留了一個小孫女被人報複。

　　稚子無辜，林清婉便将她帶回了林府。

　　須臾，一個青衣小姑娘挑了簾子進來，淡淡藥香彌漫鼻尖，“小姐，您尋我？
”

　　林清婉點頭，說起來這丫頭也算她的小師傅。

　　示意她到跟前來，林清婉低聲道，“檸霜，我問你，若一個人脈象虛浮，身患頑疾，且内髒受損嚴重，可還有救？
”

　　“這……”檸霜蹙緊眉，面帶擔憂:“小姐，您可是有哪裡不适？
”

　　“不是我，是我大姐姐。
”

　　林清婉靠在軟榻上，眸光清涼，“今日我見她覺她臉色白的奇怪，偷偷把了她的脈。
”

　　“要想知道能不能救，奴婢要親自見過大小姐把過脈才知，若不太嚴重。
應是可以調理好的。
”

　　檸霜不多問，隻老老實實答道。

　　林清婉點頭，“可以，過幾日沈家小姐生辰，你陪我一起。
”

　　檸霜應下，面上有幾分猶疑，林清婉看她一眼，”有話直言。
”

　　“小姐，大小姐身處後宅，内髒受損…隻能是常年……遭人毆打所緻。
”

　　林清婉神色驟冷，擡眸看向檸霜。

　　檸霜抿抿嘴又道，“内傷一般隻有身懷功夫的男子與人交手受傷才會傷及髒腑。
”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任何人知曉。
”

　　“是。
”檸霜應聲退下。

　　聯想到屋中炖着的湯藥，以及那偏僻的一角，林清婉渾身冰涼，若真如此，大姐姐這五年來該是如何度過的，二房可全都知曉？

　　想着不禁嘲諷一笑，若他日她如大姐姐一般身陷囹圄，比起沈家這顆大樹，想必林府也會裝聾作啞。

　　正因自己身陷泥潭，才更想将她拉出來，是救她，亦是救自己。

　　“小姐。
”門外再次響起檸襄聲音，林清婉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憊。

　　“進來。
”

　　瞧見檸襄手中捧着似曾相識的盒子，一臉為難，林清婉颦眉。

　　檸襄抿嘴開口，“小姐，表少爺在老太爺書房裡，東西是老夫人身邊的攏月送來的，奴婢不敢拒絕。
”

　　林清婉看着那方盒子，神色不變，“收入箱攏。
”

　　即便祖母不替他撐腰，她也不會在将東西退回去，惹人口舌。

　　緻氣隻會讓旁人看她笑話，而他，說不定還能得個癡情名聲。

　　檸襄長松了一口氣，也不問小姐可否打開一看，直接就給鎖進了箱攏。

　　“攏月還說，夫人與小姐提前離席，令表少爺心中甚是挂念，讓問您安好？
”

　　“好。
”

　　檸襄福身，退出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