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吉入京城一年有餘,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個随遇而安的人。
然而這次,或許是真的動了心,對自己的心上人,格外地熱絡了起來。
雖然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但洛吉已經打聽到了,那位善良溫柔的姑娘,就是出自啊哪位姑娘福。
沒多想,洛吉先告訴了鳳容,後又颠颠兒地求見了皇帝,将心事說與了皇帝。
目的隻有一個,别叫皇帝忽然間熱心起來,給自己賜個不喜歡的妻子來。
北戎那邊偶爾送信過來,便是詢問他和親的事宜。
宮裡的德貴妃也不時遣心腹聞詢,這都叫洛吉心煩得很。
雖然明知道自己來大鳳朝,最重要的是要和親。
可,可這能娶個自己滿意的,才更好不是?
當然,皇帝對于洛吉王子的開誠布公,提出了格外的表揚。
等洛吉王子走了,轉頭就把安老王爺宣進了宮裡。
老王爺也是一頭的霧水。
鳳嬌也好,鳳妍也罷,一個關着一個清修。
按說,這都不大可能被洛吉看到啊。
“洛吉口口聲聲說,那位姑娘溫柔善良。
”皇帝覺得有趣。
就溫柔善良這四字評價,若京城有十萬閨秀,能有八萬都符合。
“你回去好好想想。
”
老王爺想了一路,還是不能确定。
這不能怪他。
兩個孫女,與他都不大親近。
甚至可以說,除了晨昏定省外,閑暇時候他都甚少會見到鳳嬌鳳妍。
見到的時候,礙于他的威嚴,鳳嬌鳳妍兩個都是老老實實地屏息凝神,也看不出什麼來。
不過要說起來,看上去溫柔良善的,鳳妍模樣符合,鳳嬌性情符合。
回到了家裡,将皇帝的話說了,老王爺還在撓頭。
問老太妃,“這是說的哪個,你心裡有個譜兒沒有?
”
“才聽見阿離說了,正要遣人往鐵梨山去一趟。
”
老太妃捏了捏眉心。
不管誰鳳嬌還是鳳妍,和親北戎皇子……
她搖了搖頭。
若真是鳳嬌,或許還好些。
北戎民風豪放,對女子并不苛責。
死了丈夫在嫁的,多得是。
甚至,還有父死子繼其妾室,兄死弟将嫂子侄子一同接受的。
如今宮裡的德貴妃,先就隻是北戎北戎左賢王的堂妹。
等到先北戎汗王死了,左賢王上位,連先汗王的妻妾一同接手,北戎公主依舊是北戎公主,隻不過換了個父汗。
或許,洛吉皇子不會在意鳳嬌曾經嫁人的過往?
至于鳳妍,老太妃根本想都沒有想過。
讓侍女去将看着鳳妍的兩個婆子叫了來跟前回話,得知鳳妍确實一直在王府中從未能夠外出過,老太妃心中便更有了幾分肯定。
洛吉皇子口中所說,該是鳳嬌無疑了。
“不管是誰,孩子尚在孝期之内。
”
老太妃手指敲着身邊的桌子,緩緩說道。
鳳嬌父親死了不到一年。
實在算不得和親的好人選。
“若聖意如此,怕也顧不得這些。
”
安老王爺歎道。
近年來,大鳳的邊境并不太平。
縱有良将強兵,但年年開戰總歸也是勞民傷财的。
觀皇帝言行,老王爺約莫能夠揣度出幾分來。
皇帝,至少此時是并不想多引兩國戰亂的。
與洛吉皇子的和親,有朝一日總會進行下去。
放洛吉在京中這一年多,未嘗沒有觀察之意——洛吉王子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率,還是心機深沉的韬光養晦,對皇帝來說既重要,也不重要。
隻要,洛吉是北戎的二皇子就足夠了。
身體裡有着大鳳的皿脈,正妻再出自大鳳……
老王爺暗中揣度,若不是五公主心智有差,那皇帝不會介意叫洛吉皇子直接做了大鳳的驸馬。
既無合适的公主,那麼洛吉口口聲聲對安王府縣主一見傾心,想來皇帝是不會拒絕了這門親事的。
鳳離一直手捧茶盞,不發一言。
處在他的位置,無論說什麼,都不合适。
安王府裡老王爺老太妃頭疼不已,阿琇卻已經将這件事情抛到了腦後。
因為,就在十月初的時候,溫老侯爺與沈焱一路快馬加鞭,隻帶了幾名護衛回到了京城。
事先沒有得到半點消息的阿琇正與賀長安約好了,一起往京城裡最好的兩家金樓去看從南邊運來的最新式樣的頭面。
才到了門口,就碰上了正翻身下馬,将缰繩扔給了長随的沈焱。
叔侄兩個經年未見,乍一看到,都先不免怔愣了一下。
随即,阿琇反應了過來,狂喜湧上心頭,“四叔!
”
太過激動,導緻這一聲四叔直接破了音兒。
三年的時光,原本高居京城美人之首,出門被無數閨閣少女圍追堵截的沈焱,似乎并沒有被北境戰場磨去絲毫風華。
相反,又是數年的淬煉,讓他身上更多出了一種成熟與沉靜,就好比最鋒利的長劍,内斂了,鋒芒盡收,卻絲毫不掩其氣勢。
太要命了。
阿琇對自家的美人四叔從來都是滿身滿心的崇拜,腳上用力一蹬台階,已經朝着沈焱撲了過去。
“你這丫頭……”阿琇身手不比沈焱,卻也是敏捷到了極點,這一下出乎意料,小炮彈似的。
虧得沈焱,将人接住了,扶着站好,戴了皮護腕的大手揉了揉阿琇的腦袋,“三年了,怎麼還是這樣橫沖直撞的?
”
“走吧,和我一同進去。
”
沈焱大步邁上了台階,身上墨色鬥篷翻飛,露出了猩紅色的内裡。
要了命了。
就這身姿,這氣度,走了三年一朝歸來,京城裡的姑娘們又要瘋狂了。
阿琇一邊在心裡頭拼命用自己能想到所有詞句來贊美沈焱,一邊提着裙擺颠颠兒地跟了上去。
走到了院子裡,不忘讓人去通知賀長安,今日的約定她不能去了。
沈焱先不及去别處,直接走向了春晖堂。
他少年離家,回來時間不長,便又奉旨去了北境。
想來,這些年,母親沒少為了他憂心。
才走過了二堂,早有得了消息的溫氏三太太霍昀一起迎了出來。
與兩位嫂嫂行過禮後,沈焱對妻子颔首輕笑。
一行人又回轉,同往了春晖堂。
顧老太太早就在春晖堂的廳中坐好了,見到小兒子進門,頓時大喜,“阿焱!
”
“母親!
”
沈焱搶上一步,先跪拜了下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顧老太太喜得眼睛周圍的紋路都多了兩道,“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
一面問着,一面就一疊聲地叫侍女快快上熱茶。
“老侯爺與我接到的口谕,是萬壽節前歸京。
與榮王殿下交接完畢後,我和老侯爺商量了一下,趁着不大寒冷,幹脆騎馬回來了。
”
這一路上,不能說是日夜兼程,起碼也是快馬加鞭了。
“我父親呢?
可是回了侯府?
”溫氏忙問道。
沈焱笑道,“進城後我們先去陛見複命了。
蒙陛下體恤,許我先行回家來。
我出宮的時候,侯爺還在宮中。
”
溫氏聽了,點了點頭,多少有些擔心。
她父親年紀一把的,回到了京城複命後還要留在宮裡,陛下這是有多少的話要與她父親說?
“回頭,你先帶了阿琇往侯府去看看,别叫親家回去後,清冷冷的連個人都沒有。
”顧老太太很是大度地吩咐了溫氏。
溫氏起身應了,笑着說道,“還是母親與我心有靈犀。
”
阿琇很是歡喜,與沈焱眨了眨眼睛,促狹地又看霍昀。
小别勝新婚呀。
雙胞胎從回來後,就一直被顧老太太給“搶占”了,住在春晖堂裡,霍昀這個親娘倒是要退了一射之地。
“阿焱剛回來,快回去歇歇,好好洗漱一回。
晚上,咱們家宴,慶團圓!
”顧老太太豪邁地一揮手,告訴霍昀,“把他帶回去吧,晚上吃飯的時候再過來。
”
霍昀也站了起來,應聲與沈焱出去了。
夫妻二人小别月餘,并肩走在遊廊上,邊走邊竊竊私語。
幾個丫鬟遠遠地跟在後邊,也不去好奇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一時走進了四房的院子,沈焱一看那布置就笑了,“這都是阿琇的手筆吧?
”
“果然是叔侄倆。
”霍昀忽然拉起了沈焱的手,領着他走進了正屋。
看得出,屋子裡的布置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清雅精緻,又有幾樣擺設能夠看出沈焱的痕迹來。
霍昀叫人預備熱水,親自為丈夫除去了鬥篷輕甲外袍。
一番沐浴後,沈焱神清氣爽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半點看不出長途跋涉的疲憊辛苦。
霍昀親自為丈夫順發,輕聲細語地說着自己帶着孩子回京後的一切。
提起一雙兒女,沈焱笑道:“母親很喜歡他們。
”
“是啊,都藏起了,連我都不願意叫看呢。
”
顧老太太一反從前喜歡炫耀兒孫的做派,一對兒小孫孫小孫女,日日養在身邊精心照顧,那架勢,叫霍昀都有些心裡發酸了。
沈焱拍了拍妻子的手,“你生下他們的時候也遭了不小的罪,趁着兩個小魔星不在身邊,好生休息調養一番也好。
”
又問霍昀,“這段日子,嶽父嶽母如何?
”
提起霍老侯爺霍老夫人,霍昀歎了口氣,“父親母親正鬧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