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一時半會兒地回不來,但得知北境暫時安穩,阿琇就很沒良心地把他抛到了腦後,開始操心起七姑娘的親事來了。
忠勤伯太夫人與溫氏之間已經有了默契,約定就在重陽後一同往鐵梨庵裡去禮佛求簽。
阿琇軟磨硬泡地跟着七姑娘一起去相親了。
不過見到了忠勤伯家的二公子後,有些顔控的阿琇還是多少有點兒失望的。
忠勤伯家裡姓趙,趙二公子模樣生得不算難看。
不過是阿琇見過的一衆男子,都是極為出色的模樣,上到溫老侯爺,下到鳳離,哪怕是就連顧老太太都說長得一般的靖國公,也是高大威武。
趙二公子眉眼平淡,氣質也甚是普通,簡單說來,那就是個路人長相。
據說趙二公子的生母極得老忠勤伯的寵愛,為了她再沒有别的妾室了。
偏偏,她又是忠勤伯太夫人的表妹,姐妹之間感情甚好,哪怕共侍一夫了,也絲毫沒有影響到姐妹之情。
阿琇原本以為,那位如夫人定然是一位容貌既出色,又頗有玲珑手段的人。
沒想到,從趙二公子的模樣來看,好像有些偏頗了。
趙二公子一身京城裡很是流行的青衫,一派讀書人的裝扮,站在忠勤伯太夫人身邊,眉眼略微下垂,并沒有如毛頭小子一般銀相親就四處亂看。
看上去,是個穩重的性子。
這一點上,溫氏就很是滿意。
她都打聽過了,趙二公子性子多少有些刻闆,但對嫡母很是孝順敬重,與長兄之間關系也是不錯。
往後就是分了家,憑他是忠勤伯太夫人親手養大的這一點上,也不會受委屈。
想來,親事若成,七姑娘往後日子也不會艱難。
無論是溫氏,還是忠勤伯太夫人,對這門親事都是從心底裡滿意。
阿琇側頭看看七姑娘,見她微低着頭,粉面羞紅,眼角眉梢都帶着羞怯,比起往日的靜美,更有一番楚楚可人的姿态。
顯然,七姑娘自己,對于趙二公子,也是有些期待的。
不過……
趙二公子的目光,也正落在七姑娘身上。
平心而論,靖國公府的九位姑娘,模樣都是一等一的。
最出挑的當然是阿珠,但阿珠嬌花弱柳之姿,卻是風雷之性,潑辣起來連阿琇都覺得招架不住。
七姑娘就不同了,雖不及阿珠傾國傾城的美貌,卻也是容色秀麗,氣質柔和的美麗姑娘。
趙二公子的眼裡,并沒有什麼亮色。
阿琇就眯起了眼睛。
看上去,趙二對她七姐姐,并不期待?
隻是說不期待,也隻是因趙二并不似當初胡武對四姑娘那樣會撓頭傻笑。
若說趙二不滿意七姑娘,又似乎說冤枉了他。
這樣的感覺很是不好,就好比說眼前站着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個木雕。
沒有心,也就談不上歡喜與否。
這就叫阿琇很是擔心了。
從鐵梨庵回到了國公府後,溫氏先去了春晖堂,與顧老太太說起這一日的相看。
七姑娘大感羞澀,先行回了房裡。
阿琇就磨在顧老太太身邊,聽着她與溫氏說起這門親事的滿意之處來。
聽到後邊,忠勤伯府那邊希望能夠早些将親事定下。
太夫人已經說了,就要請冰媒人上門來正式提親。
阿琇終于忍不住了,扯了扯顧老太太的袖子。
“九丫頭有話說?
”
“我覺着,趙二公子……”阿琇小聲地說道,“似乎對這門親事并不那麼熱心呢。
”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裡是騙不了人的。
他不喜歡七姐姐。
”
顧老太太與溫氏都笑了起來。
“傻丫頭,人不大,倒是怪機靈的。
”顧老太太就撫摸着阿琇的頭發,感歎道,“這天底下,哪兒有那麼多的一見鐘情呢?
他才見了你七姐姐,若是就神魂颠倒了,咱們倒要疑惑他的為人了。
”
“那,那也不一樣啊。
當初四姐夫才見了四姐姐一面,就羞臊得不行,連話都不會說了。
”
這樣的男子,成親後才會對妻子好呢。
“各人性子不同,怎麼能一概而論?
”
雖然溫氏也覺得兩情相悅,成親後才會更加圓滿。
隻是正如顧老太太說的,天下哪裡有那麼多的兩情相悅?
多的是盲婚啞嫁。
有些夫妻直到了洞房,挑開了紅蓋頭,才知道成親的那個人長了什麼樣子。
“我打聽過了,趙二公子人刻闆了些,卻不是個沒有規矩的人。
七丫頭性情與你們姐妹都不大相同,說好聽了,是和順。
說得不好了,便是有些軟弱。
所以她的親事,我想着,還是穩妥為主。
”
若是換了阿珠或者八姑娘,溫氏也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同樣是庶出,阿珠和八姑娘都爆炭似的,她不擔心會受欺負。
七姑娘就不同了,與其糾結她日後的丈夫是不是對她鐘情,倒不如去考慮會不會寵妾滅妻。
溫氏雖從前沒有見過趙二,但就打聽出來的話看,那是個處處講究規矩的人。
講究規矩好。
講究規矩,日後便不會亂了嫡庶。
即便沒有熱熱烈烈的情愛,也會正妻該有的敬重體面。
顧老太太點頭,“正是這話。
”
她也贊同溫氏。
“啊?
”阿琇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心裡一瞬間閃過許多話,卻又不知道如何說。
她一張小臉糾結得不行,叫顧老太太直笑,“這孩子……”
九丫頭是個心地明淨純良的好孩子。
哪怕年紀是最小的,卻也是最看重姐妹的。
“我去找七姐姐說話。
”阿琇垂下了頭,蔫頭耷腦的。
她明白顧老太太和溫氏的意思,也知道這是對的,可到底叫人覺得遺憾。
為什麼,就不能兩情相悅呢?
有情人終成眷屬,才是世間最美滿的。
“去吧,回頭叫人将晚飯送到你七姐姐屋子裡,你們一處吃飯。
”溫氏好笑地看着女兒,囑咐道,“隻是不要亂說。
這不過是他們第一面,誰知道往後會怎麼樣呢?
等親事定下,叫他們兩個多些接觸,也就彼此看好了也說不定。
”
阿琇答應了一聲,蔫蔫地出了春晖堂,順着遊廊往七姑娘住的屋子裡去。
遊廊的欄杆上擺着不少的盆花,阿琇見花兒開得好,随手就揪下了幾朵捧在手裡。
初秋的晚風徐來,夕陽餘晖格外明亮,嗅着手中花香,阿琇心情又好了起來——她娘說的對,誰知道往後呢?
七姑娘屋子裡頭,幾個沒出閣的姑娘都在了。
六姑娘和八姑娘正一邊一個,按着七姑娘,叫她說一說趙二公子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一向軟軟的七姑娘怎麼好意思就大喇喇地說外男呢?
紅着臉求饒。
“那可不行。
咱們姐妹間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要不是我母親一直說不合适,我今兒也就和九妹妹一樣,跟過去自己看了。
”六姑娘眉飛色舞的,指着七姑娘通紅如桃花一般的臉頰大笑,“你們快看,她臉紅的都要着了!
”
阿琇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七姑娘被兩姐妹壓在床上,可憐兮兮地含着一泡眼淚的模樣。
可真是叫人心疼!
“啊呀呀,七姐姐我來啦!
”阿琇将手中的花丢在桌子上,三兩步跑到了床邊,抱着站在床邊的八姑娘的手臂就往下滾,“不要欺負七姐姐,有什麼沖我來!
”
戰鬥力略顯底下,被八姑娘反手扣住了同樣壓在床上。
八姑娘獰笑,“沖你來?
”
騰出一隻手就往阿琇的腰間咯吱了下去。
阿琇最是怕癢了,仰面躺在床上笑得喘不過氣。
五姑娘坐在窗下,斯斯文文地搖着手裡的菱花扇,直搖頭。
最後,還是阿珠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把床上的四個人分開。
阿琇看看三個姐姐,彼此都是鬓發散亂,狼狽得可以。
七姑娘抹着眼睛,叫丫鬟來給她們把頭發好歹攏了攏,又扶了扶鬓間搖搖欲墜的金钗,小聲地說:“你們都是壞人。
”
“這是有了人家,腰杆子要硬啦?
”六姑娘一指頭點在七姑娘額心,“叫聲好姐姐,往後受委屈姐姐給你做主呀。
”
幾個人頭對着頭,湊在一起說起了趙二。
除了七姑娘,隻有阿琇見過趙二公子,便都目光灼灼地看着阿琇。
阿琇咳嗽了一聲,端了茶水起來,被阿珠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喝令,“别賣關子,快說。
”
揉了揉腦門,阿琇隻好清清嗓子開始說這一日看下來的情形。
“論出身當然是不錯啦,我還聽說雖沒有走科舉的路子,但已經捐了個官兒,如今身上也有個不算大的實職。
”
趙二捐了官,如今在五城兵馬司裡,是個副指揮史。
說實話,這五城兵馬司副指揮史聽着不錯,但隻是七品。
且這五城兵馬司,是負責京師巡捕盜賊,疏理街道溝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門,整個兒一個大雜燴。
要說前程,也是有限。
從這上頭講,趙二遠不及四姑爺胡武。
甚至也不如阿珎阿瑤的姑爺——好歹那兩個身上都有功名,隻要春闱得中,日後前程可期。
當然,這話也得分兩頭說。
勳貴人家的孩子,多得是纨绔子弟吃祖蔭的。
趙二能有個差事,做得也還不錯,已經是很好了。
“論起模樣來,倒是周正。
就是人看上去有些刻闆,不像是個能輕易動心的。
”最後,阿琇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下七姑娘。
七姑娘并不傻,低頭輕聲道,“我明白九妹妹的意思。
隻我……我隻求日後能夠安穩度日。
”
别的,她并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