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妹你别笑了成不成啊?
”
林沉抱着頭,聲音發悶。
洪武堂那也不是是個人兒就能進去的,知道能把他送進去的時候,他那頭發花白的爹高興得都跟他大哥一起,多喝了兩杯酒哪——進了洪武堂,就等于在陛下跟前挂了名兒呀,學成出來後,那前程可就不發愁了。
阿琇眼睛彎彎的,簡直把幸災樂禍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那什麼,如果你實在受不了了,就别去了呗。
”她默默地在心裡頭鄙視了一番林沉,然後建議,“洪武堂雖然不是誰都能進的,出來應該還容易吧?
實在不行,你犯個錯兒,叫人家開除呗。
”
“那我大哥不得打死我啊?
”林沉整個兒人都要塌了。
他是武威候的老來子,幾個侄子侄女年紀都比他大了。
他爹娘還好說,把老兒子看成了眼珠子一般的,舍不得下手管教他。
他那世子大哥可是舍得的。
要是他被洪武堂退回來,林沉都能肯定,他大哥能大棍子抽他個半死。
當然他不是怕教訓麼,就是怕他爹他哥失望。
“唉……”沉重無比的歎了口氣。
阿琇夾了一塊兒點心給霍青時,“表哥你吃。
”
“這個八寶糕的味道也不錯,甜滋滋的,阿琇你嘗嘗。
”霍青時把自己吃着好的點心也放到了阿琇面前。
林沉捶桌子,“你們表哥表妹夠夠的了啊,我還坐在這兒呢。
”
阿琇吞了一塊兒八寶糕,确實味道不錯,甜而不膩。
“我是不大明白你哭着喊着請我吃點心是為了什麼。
”阿琇又喝了一口茶,“又喊着受不了裡面的苦,讓你退出你又不敢,那難道我們做什麼哪?
”
林沉委委屈屈的,悶聲說道,“我就是想找人說一說。
”
他都要憋悶壞了,又沒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好兄弟焦昝跟他一樣在洪武堂裡,被訓得成天哭爹喊娘。
也不知道鳳離到底在他家都說了些什麼。
他爹他哥聽說他能進洪武堂的時候那叫一個欣喜,甚至還跟他說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呢。
他娘,看見他黑了瘦了都心疼得抱着他哭了,倒是說了一回叫他回家的話,然後就被他爹給訓斥了一通。
這,這就是為了爹娘的關系,他也得咬牙堅持下去啊。
“都怪鳳離!
”
他好好兒的當纨绔,也沒想有什麼大志向好前途啊。
“我不就是調戲了一回你家姐姐麼,就這麼報複我,至于麼!
”
對着阿琇好一通的哭訴抱怨,林沉才覺得心裡頭敞亮多了。
“我跟你說九妹妹,你阿離哥哥真是個黑芯兒的。
你甭看他仙仙兒的,心冷手黑的。
你可得當心,别哪天得罪了他。
”林沉覺得自己也得做點兒什麼,就開始光明正大地挑撥了起來。
“……”本來不想再聽林沉的廢話,阿琇就拉着霍青時想要走。
林沉期期艾艾地拉住了她,“那個什麼,九妹妹……三妹妹她最近好麼?
”
三妹妹?
阿琇想了一下才明白了林沉說的是誰。
“我三姐好着呢,就不勞您惦記了。
”
說到這裡,阿琇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忙又坐好,“提起我三姐姐,倒想問問你呢。
”
戶部李侍郎的夫人看中了阿珠,有意結親。
這事兒雖然說溫氏跟三太太說過幾次,雖然是背着阿琇她們,但架不住阿琇是個小偷聽狂,在窗根兒底下聽了個一清二楚的。
叫阿琇說,李侍郎三品大員哪,這樣的人家怎麼會突然就中意阿珠啦?
溫氏覺得很是奇怪,平常又沒有走動,突然有一天就打聽起了阿珠來了,實在不大對勁兒。
饒是三太太已經回去問過了她小姑姑,回來後也是說李家公子不錯。
雖是庶長子,可那是因為李夫人多年了膝下無子,隻有幾個女兒,這才讓妾室先生了兒子,又抱到了自己的身邊養大的。
李公子說是庶出,其實跟嫡子沒什麼兩樣了。
李公子人又上進,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
真比較起來,可是能甩出王尚書家的王松一座山去。
“林公子你時常在街頭上,人面兒廣,認不認得李家的大公子?
”阿琇想着,林沉大約能認得。
“李家?
哪個李家?
”林沉一頭霧水,“京城裡頭,姓李的人家太多了吧?
”
“就戶部李侍郎家嘛。
”
“他家啊……”林沉就笑了起來,特神秘地往外頭看了一眼,往阿琇的方向拉了拉椅子,倆人湊到了一起,“我悄悄跟你說啊。
”
“這人我還真知道。
李公子說是李家的庶出,其實哪,他還真不如庶出呢。
他是外室生的。
”
阿琇正喝着茶,乍聽了這話,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被嗆的連聲咳嗽,淚花兒都出來了。
霍青時瞪了一眼林沉,拍着阿琇的後背給她順氣兒。
“你瞧瞧你,這麼經不住事兒啊。
”瞧着阿琇狼狽的樣子,林沉心裡頭這叫一個痛快啊。
“其實說起李侍郎這個外室,知道的人還真不多。
你問我,也算是問對了人。
李侍郎本是李家的旁支,阖家都在外地的。
他的外室也不是别人,是他在老家青梅竹馬的姨表姐。
”
阿琇終于順過了氣,擦了擦眼淚,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盯着林沉,等他繼續說。
林沉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說來話長啊……”
阿琇特明白,屁颠屁颠地抱起茶壺給林沉倒茶。
這麼狗腿的樣子,叫霍青時都不忍看了。
“李侍郎中了春闱後,就迎娶了當時南安伯的小女兒,也就是現在的李夫人了。
後來他表姐尋到了京城,就被他養做了外室。
不過這事兒一直被李侍郎瞞得很死。
”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
林沉笑得很嘚瑟,“我是誰?
街面上的事情,就沒我不知道的。
”
阿琇點頭,“去洪武堂委屈你了,你該進錦衣衛的。
”
這林沉妥妥的有做特務的潛質。
林沉謙虛道,“過獎了過獎了,我跟錦衣衛還差得遠了。
”
錦衣衛是什麼人哪?
皇帝心腹都不夠格,除了忠心外,還得盤靓條順長得好哪。
“我雖然長得還算出衆,人也忠心,到底做事還不如錦衣衛老辣……”
阿琇翻了個白眼。
“既然李公子是外室生的,怎麼就進了府了?
還是被李夫人養大的?
”
林沉攤手,“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外室早就沒了,或許是李侍郎覺得兒子可憐吧。
哎九妹妹你打聽他做什麼?
”
怎麼忽然心裡頭就覺得有些個不好的預感了呢?
青梅竹馬的表姐,春闱得中後的高門妻子,外室,外室的兒子……前世看了無數狗皿小說的阿琇,已經腦補了一整部的愛恨情仇宅鬥大戲。
她有點兒發愁了。
她家三嬸的小姑姑嫁到了李家嫡支,都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兒哪,可見李侍郎瞞的多緊。
就她現在知道了,空口無憑告訴她娘,娘信不信還兩說着,恐怕她就先得得一通教訓。
站起來拉着霍青時就走,“先走啦我還有事哪!
”
一溜煙出了雅間兒,也沒忘了讓夥計再給她包了兩包千層糕。
林沉沒攔住,扒着窗戶就看見八珍樓門口,霍青時把阿琇扶到了馬上,自己接過了夥計遞來的點心,牽着馬就走了。
“這倆……”林沉好笑。
他不認得霍青時,但是他知道定康侯府裡有個表少爺,又聽見阿琇叫他表哥,這個青衫的少年八成就是那位表少爺了。
好好的表公子,竟然給個小丫頭當馬夫,還自得其樂的……林沉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再洪武堂裡好像也沒有那麼慘了。
阿琇琢磨着,李公子的事情她雖然不好跟溫氏去說,但她可以跟她爹說呀。
她爹傻白甜,又寵她,平常說啥他都能放在心裡頭的。
她爹今日休沐,正在家裡頭呢。
也沒有再回定康侯府,阿琇帶着霍青時一塊兒去了國公府找她爹。
“阿琇你不是去了你外公家裡?
”靖國公一看見阿琇和霍青時,還覺得詫異呢。
他這小女兒也不知道随了誰,這麼小就喜歡個舞槍弄棒的,愛在他嶽父身邊待着,弄得他這做父親的,都有那麼點淡淡的嫉妒了。
不過他很是喜歡霍青時,這孩子年紀雖小,可認真上進,也是對了靖國公的脾氣兒了。
“表哥帶我去八珍樓吃點心啦。
我嘗着千層糕好吃極了,就想着爹還沒吃到呢呀。
這不是給您打包帶回來了麼。
”
阿琇特真誠地捧着千層糕給靖國公看,“您瞧,還熱乎的呢。
”
這丫頭多愛吃八珍樓的千層糕,沒人比靖國公更清楚了,有時候還磨着他給帶回來。
“嘿,這還是我頭一次見着回頭糕啊。
”
霍青時忍不住笑出來了。
他這姑丈,國字臉看着挺威嚴的,其實最是個好脾氣了,說話也風趣得很。
“什麼叫回頭糕啊……”阿琇不滿,嘟哝,“我一直都很孝順的。
”
又迫不及待地跟靖國公說了從林沉那裡打聽來的消息。
李家有意做親的事情,溫氏當然不會瞞着靖國公。
叫靖國公來說,他也覺得這是門不錯的親事了。
可是……可是什麼外室子什麼青梅竹馬之類的,實在是有些叫他接受不來。
“這,這李大人看着,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
阿琇拍了拍她爹的腦門,“爹啊,您找到重點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