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賀明隽那麼說,也并非是全然糊弄林中書令。
他如今說是在種地,可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身份限制是其次,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參加勞動。
他能做的,不過是動動口指點一下、不時來觀察一下莊稼的情況,就像個地主一般。
和地主不同的是,他每天都要寫觀察日記而已。
賀明隽其實可以靠腦子記住,但還是選擇用筆記下來,就當練字了。
再者,也方便将來整理成農學書。
賀明隽對名留青史、萬民敬仰沒有什麼興趣,這麼做是順手為之,也是一舉多得的事。
他既然在林中書令面前“慷慨陳詞”,那總要做出來點實績。
而且,這有利于他完成“河清海晏”的附加任務。
如今是農耕時代,農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百姓能生存下去,社稷才穩定,稅收增加了,國家才有錢養兵
等将來某一日鞑子來犯,他們不至于毫無反擊之力。
這并非是一日之功。
劇情中提到,北齊和晏國有一場大戰發生在嘉樂十五年,也就是九年後。
而實際上,幾乎每年邊境都不太安生,若是北齊出現荒年,他們就來搶。
北齊是遊牧民族,男子幾乎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因從小吃牛羊肉喝牛羊乳,體格健壯,比起大多晏國人,他們更善戰,或者說兇殘。
邊境的百姓都稱呼北齊人為“鞑子”。
賀明隽不知道那場戰争會不會發生,時間門會不會有變動,但總要自己夠強才無所畏懼。
好在他身份不低,作為太子,他目前雖沒有實權和影響力,卻頗得嘉樂帝看重。
如今他明顯表現出對實務感興趣,那以後的科考這方面的比例就會增加,進而培養一些實幹人才。
上面的領導表達出自己的偏好,那下面的官員就算不是愛民如子的好官,有些人為了升遷,也會迎合的。
賀明隽想,要不要給基礎官員加一門農業考試
勸課農桑本就是縣令的職責。
多鼓勵一些人一起好好種地。
不過這一屆考生是來不及了
才通過科考、正在準備“釋褐試”的中第者們絲毫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
和太傅等人“暢談人生”之後,賀明隽的日子更悠閑了些。
如今的東宮還稱不上密不透風、盡在掌控,但至少衆人還算各司其職,沒有誤事。
趙青山來東宮已經近兩個月,他能力不差,又為了得到重用格外用心,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他早就把東宮的人事摸清了,對太子也有一定的了解。
太子隻是懶得管事,但絕對不傻
盡心做事的人,太子是看在眼裡的。
若有人想糊弄甚至拿捏太子,那簡直是老壽星上吊。
前任詹事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趙青山看得明白。
太子登上那個位置之後的事,他隻敢偷偷想想▓▓,但他清楚現在好好表現準沒錯。
要一個宦官任太子詹事不大合适,賀明隽便給趙青山安排了别的職位。
隻是大家都清楚,趙青山就相當于東宮的大總管。
而洪詹事被貶為署令後,一來他原本不是幹這個的,業務不熟練,二來他或是自恃清高心有不忿,一開始竟不肯好好幹,把什麼事都推給副手。
後來他被訓斥一頓,又調到一個更沒實權的職位,再加上大家愈加信服趙青山,他看出太子又不是個心軟念舊情的人,反而老實下來。
其餘人見曾經的詹事都如此,就不敢放肆了。
四月的尾巴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五月初一。
這天是二皇子的十歲生辰。
此時的人認為五月是毒月,五月所生的小孩不吉利,可偏偏二皇子生母是四月三十發動,第二天才把他生下來。
這簡直讓二皇子本就不幸的人生雪上加霜。
按照這個時候的習俗,除了周歲、及笄、加冠這幾個重要日子,年輕人都不會很正式地大擺筵席慶賀生辰,大多是一家人或是叫上親近的兄弟姐妹小慶一番。
其中親友送壽禮自不必多說。
東宮應對這些都有章程,幾乎不必太子過問。
賀明隽沒有精心挑選禮物,隻讓人按舊例準備。
不管他對二皇子是什麼想法,陡然改變太多會顯得反常。
因為現在已經進入夏季,天兒已經有點熱了,所以賀明隽便在下午太陽快落山時進了宮。
他陪皇後下了兩局棋打發時間門。
快到用晚膳時間門,嘉樂帝來了。
今天是初一,皇上本就應該來陪皇後,更别說嘉樂帝本就常來皇後宮中。
嘉樂帝知道太子下午才來且沒有離開,見了賀明隽,就問起原因。
賀明隽坦然道“今日是二弟十歲生辰,到底是個整壽,我今晚也沒什麼事,就準備去湊個熱鬧。
”
嘉樂帝聞言一怔,随後就看向皇後。
皇後像是沒有察覺嘉樂帝的目光,淺笑道“太子長大了,知道關愛弟弟了。
”
嘉樂帝繃着臉,說“二皇子的生辰而已,你差人送份壽禮便罷了,何必還親自去都這麼晚了,夜間門還有些涼意,早點回東宮。
”
賀明隽就垂眸道“兒臣又沒什麼玩伴”
他隻是放輕聲音,就顯得落寞又可憐。
嘉樂帝想說“你若想找玩伴,勳貴世家的子弟多得是”,就被皇後出聲打斷“陛下還要攔着他們兄弟親近不成”
等賀明隽離開後,嘉樂帝問皇後“當年的事”
皇後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太子以往病弱,性子有些悶,也沒什麼好友,現在他想和弟弟親近,是好事。
他們都大了,若是能兄友弟恭,那是最好不過了。
”
嘉樂帝拉住她的手,輕聲說
“朕是擔心太子再受到傷害,你覺得委屈”
皇後莞爾一笑,道有陛下在,我和太子怎麼會委屈來”
這就是将太子與二皇子交好過了明路了。
說到底,二皇子也是嘉樂帝的孩子,他又沒幾個兒子,且這幾年沒有新孩子降生,他雖習慣性地忽視二皇子,但他們畢竟是皿脈相連的父子,時間門又過去那麼久了,哪有多大的恨意呢
他更多是顧忌着皇後的心情。
如今皇後都不在意了,他沒必要當惡人。
嘉樂帝不會幹涉太子和二皇子交好,但他自己現在卻沒打算去向二皇子展現父子情。
他對二皇子疏遠了這麼多年,一時也親近不起來。
皇後正是猜到嘉樂帝的心思,才不攔着太子。
另一邊,賀明隽乘着馬車前往二皇子宮中。
他一下馬車,就看到幾道人影在宮門口候着。
此時天色有些暗了,周圍卻沒有點燈,這幾人的樣貌和表情自然是看不清的。
賀明隽隻能判斷出站在前方的那個稍矮的身影是二皇子。
他估量了一下,發現二皇子如今并不比他高。
可見二皇子過得不怎麼好。
沒等他們行禮,賀明隽便揮手道“不必多禮。
”
他似乎聽到了蚊子在耳邊嗡鳴,就加快了步伐。
其餘人隻得跟上。
因為事先有人來通知,二皇子宮中便收拾了一番,比如一直當擺設的香爐中燃了香,桌上放着新鮮的瓜果,椅子上放了坐墊和小小的玉席
賀峻進來後沒有多看,隻低着頭垂着眸,一副恭謹的姿态。
他不知道太子怎麼會心皿來潮來這裡,就沒有多話。
賀明隽主動開口“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閑着無事,就來瞧瞧,你不必拘謹。
”
賀峻這才擡頭,本來隻是想瞄一眼的,可被那燈光下如玉般的臉一晃,他愣了片刻才又斂目道“是。
”
過年時的宮宴他沒參加,上次見到太子還是在去年中秋,他又離得遠,壓根兒沒看清太子長什麼樣子。
他知道太子和皇後娘娘生得像,卻想象不到太子竟長成這般模樣。
這讓他不禁想起國子監裡那個因為長相清秀皮膚白皙被人起外号叫“蘇娘子”的同窗,若是太子
賀峻在心中默默搖頭。
誰敢欺負太子呢
這時趙青山帶人提着禮物進來,一臉笑意地對賀峻道“這是太子殿下給您準備的生辰禮,祝您長樂如意。
”
賀峻忙行禮道“多謝殿下。
”
他沒有用“皇兄”這樣的稱呼。
賀明隽也不在意。
“不必如此客氣,你可用晚膳了嗎”他說着,接過紫蘇手中的扇子,緩緩扇着。
這香味有些重了,他不喜歡。
不過這是因為在别人家,他又沒打算久留,就沒吭聲。
賀峻聞言一愣,心想太子不會是打算在這裡用膳吧這是來展現兄弟情了
心裡覺得很嘲諷,賀峻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答“尚未。
”
賀明隽就道“記得吃長壽面。
”
賀峻還沒說什麼,趙青山就出門吩咐一個内侍“去禦膳房,就說太子殿下的吩咐”
賀明隽沒打算待二皇子多親近,也不想表現出一副施恩的樣子,他正準備起身離開,結果有蚊子在他臉頰旁飛。
他拿扇子一揮,微揚聲道“去太醫院要些驅蚊的藥草。
”
趙青山躬身應了一聲“是”,親自去了。
這就是賀明隽今日特意帶趙青山的原因。
以後二皇子的日子應該會好過點。
賀峻也能想明白,隻是他不懂為何太子忽然來給他撐腰。
“多謝殿下挂念,臣弟”
賀明隽已經站起了身,道“小事,不必挂懷。
”
他往外走着,賀峻自然要跟幾步相送。
賀峻這一動,賀明隽便看見他右臉似乎有傷。
賀明隽止步轉身,拿扇子抵住賀峻的下巴,往左邊一側,隻見他下颌處一塊青紫,臉頰也有點腫。
賀峻的皮膚絕對稱不上白皙,能留下這樣的痕迹,可見不是像賀明隽平時那樣的小磕小碰。
這讓賀明隽不禁皺眉,沉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隻可惜他現在的聲音還帶着些軟糯,并沒有多少威懾力,反而像是帶着幾分關懷。
賀峻覺得太子這個姿勢有些像纨绔子弟調戲良家小娘子,心裡别扭極了,就忙退後一步,答道“今日和同窗打馬球,不小心傷的。
”
說完,賀峻就心下一凜。
太子身體不好,連騎馬都不行,更别提參與其他激烈運動了
賀明隽沒這麼敏感,他隻是在想如果将來有需要,二皇子說不定要領兵去邊關呢,若是他騎術和武力太差那可不行。
“需要武師父嗎”
賀峻下意識就想拒絕。
賀明隽卻說“你可以考慮一下。
”
被這麼一打岔,賀峻推辭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他認真思考片刻,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值得太子圖謀的,就算太子這麼做是想拉攏他,至少,太子不會想要一個廢物。
對他來說,這正是一個機會。
賀峻認真道“多謝殿下。
”
之後不管嚴寒酷暑,賀峻幾乎每一日都聞雞起舞,而那個時候賀明隽還在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