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賀明隽放下骨鞭之後,也沒有表現出絲毫被威脅的緊張和不悅。
眼前這三位不速之客,有兩位都是熟人。
持劍站在他面前、正一臉戒備怒目而視的是魏玖。
拿刀以大師兄當人質威脅他們住手的是魏參。
那女子應當是他們師門中的一個,可能行七
賀明隽會這麼配合地停手,原因之一便是有一定把握他們不會傷害大師兄的性命。
好人是做不出草菅人命傷害無辜之事的。
但他依舊有些不高興。
方才魏參的動作,應當是傷到大師兄了。
賀明隽右手一揚,垂在地上的骨鞭就像暴起的靈蛇飛了起來,還發出一陣破空聲。
察覺這番動靜,魏玖等人都擡起武器,擺出準備動手的架勢。
然而,被他們警惕着的賀明隽隻是将骨鞭甩到左手,用左手中拿着一塊剛從乾坤袋中抽出來的布,裹住骨鞭從尾至梢擦了一遍,之後又将骨鞭纏在腰間。
魚骨本就比較細,賀明隽又将其煉制過,因此現在的骨鞭隻比他大拇指粗些,纏在腰間也不突兀。
魏氏位弟子見狀都有些尴尬,顯得他們好像怕了他一個小孩似的。
雙方僵持的氛圍一松。
恰在此時,還泡在水裡的師兄聲音打着顫、氣若遊絲地喊道“拉我一把”
因為附近過于寂靜,這聲音衆人都聽到了。
二師兄看了眼被挾持的大師兄,考慮到除了自己估計也沒人能對師弟施以援手了,隻得轉身去撈人。
他認出了魏玖,再者小師弟都收了武器,應當無礙。
誰知他剛走了兩步,就聽到小師弟那稚嫩又比夜間的池水還涼的聲音響起“放開我大師兄。
”
随後,皿腥味好像更濃了一些。
“師兄”
“你卑鄙”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先後響起。
二師兄顧不得動作粗暴,直接像拔蓮藕似的,将師弟薅出來,就忙轉身去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隻見小師弟擡着左手,有一條絲線在夜色中若隐若現,線的另一端纏在使雙刀的男子的脖子上。
果然,小師弟怎麼可能受威脅
二師兄在心中歎氣。
可小師弟的左腕方才受了傷,這樣不疼嗎
賀明隽會收起骨鞭的原因之二,是為了降低對方的戒心。
他讨厭被威脅。
而且,大師兄受的傷總要讨回來。
魏參的左臂在滴皿,僵着脖子一動也不敢動。
而被挾持的大師兄則擡起右手,有些蠢蠢欲動地想要自己從刀下逃生。
看清狀況的二師兄再次歎氣,這次還歎出了聲他隻是轉個身而已。
“或許,是有什麼誤會”二師兄打圓場,“我們隻是來救人捉妖的。
”
二師兄不認識魏參,更不知道自己的小師弟曾聯手師弟坑了魏玖一把。
他看向有過一面之緣的魏玖,道“難道這妖是你們先盯上的、我們搶了你們的功”
二師兄話音剛落,魏玖就氣憤地反駁“沒有誤會你們與妖有勾結,居心叵測”
“妖”二師兄将視線落在被捆起來的零身上,“這隻是我小師弟的坐騎,從未害過人,也談不上勾結。
”
魏玖聞言,隻冷笑一聲,看向賀明隽,質問“上次你還說是寵物”
上次,這還是一隻貓。
魏玖那憋屈、郁悶、生氣的模樣,宛如被負心漢騙了似的。
賀明隽反應淡然“寵物,就不能當坐騎了嗎”
“那你栽贓陷害我的事怎麼說虧我還把你當朋友,幫你”魏玖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陳國公一事牽扯到一國之君不便再提,且說出來也不過是讓自己更丢臉。
魏玖轉而問道“你要否認,還是狡辯”
賀明隽“栽贓陷害我以為是善意提醒。
”
魏玖冷嗤一聲,像是在嘲笑賀明隽的颠倒黑白。
不等魏玖再質疑,賀明隽就接着道“如果我想陷害你,就應該裝作是你,當着你師兄的面殺了你四師姐。
”
漠然的語氣,透着幾分漫不經心,讓在場不少人都後背一涼。
魏玖想到當初是自己把四師姐引到陳國公府去,就後怕不已
若四師姐真出了什麼事他當初是被鬼迷心竅了嗎為何會信任這個有些邪氣的小惡魔
更讓他想扇自己幾耳光的是,他現在還有點被說服了,總覺得這小惡魔或許并無太大惡意。
不然,當初他為何會放了自己,也沒有傷害四師姐
不對,萬一他是有更大的陰謀呢
這小惡魔一點都不可信
魏玖警惕起來。
魏參同樣心驚
若這小孩當初真那麼做了,他隻怕不會沉住氣選擇再觀望一陣,更不會在四師妹的建議下直接找魏玖對持把一切說清楚。
還有,這小孩這麼說,是知道他心悅四師妹嗎
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心計竟如此深不可測。
連武力都不容小觑
他說的“提醒”究竟什麼莫非
魏參垂眸深思起來。
一旁茫然的魏小柒看了眼氣勢猛然變了的師兄和師弟,不解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不隻她滿頭霧水,就連賀明隽的師兄們都各有困惑
師兄小師弟怎麼就這麼承認了萬一要打起來,他們可未必占優勢。
二師兄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小師弟暗地裡都做了些什麼
大師兄他要不要趁機反抗小師弟怎麼也不給他一個命令或暗示呢
四師兄嗯不明所以,但覺得小師弟很厲害
雖然夜色中什麼都看不真切,但衆人含着各種情緒的視線都落在賀明隽身上。
賀明隽恍若毫無所覺,隻是突然把絲線收了回來。
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這一招賀明隽用得爐火純青。
賀明隽“若我大師兄受了什麼傷,我必定要在你們身上禮尚往來。
”
本是威脅的話,他的語氣卻是極為平淡的,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沒有人敢輕視他的話,哪怕他隻是一個僅有成人腿高的小孩。
魏參感受到自己脖頸上的一絲冰冷撤去,隻餘下淡淡的痛意,猶豫片刻,他把刀收了,後退一步。
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因為那一點懷疑就要人性命的,更何況他刀下這人還不是他懷疑的人。
恐怕那小孩也清楚這一點,而且是願意一談的态度。
所以,再僵持着是沒有必要的。
魏小柒卻不懂,見狀驚呼道“師兄你在做什麼你被他迷惑了不成他一個小童,出手狠辣,用的是這般兇殘的武器,張口就是要殺四師姐,還養着妖我們應該把他們幾人都抓起來”
賀明隽擡腳去解捆着零的鎖妖繩,随口反駁“武器有什麼兇殘與否之分死于骨鞭或是刀劍又有何不同”
魏小柒又舉起袖箭對準他。
賀明隽腳步未停,輕飄飄地威脅“你的右手也不想要了麼”
“師妹”魏參出聲制止。
先不說這小童是正是邪,可以确認的是,他的性子絕對是睚眦必報的。
魏小柒放下右臂,一跺腳,費解又生氣地拉長聲音道“師兄”
魏參“先問清楚情況再說。
”
正檢查大師兄的傷勢情況的二師兄插話道“那根骨鞭,來自于一個海怪,他冒充海神,讓漁民上供祭品,吃了數十個孩子。
那海怪一口就能将人吞下,你們知道我小師弟是如何冒着九死一生的風險将其殺死的嗎”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了,适當的誇張,調轉因果的語序,就能達到不一樣的效果。
魏小柒聽了,一抹愧疚難以抑制地浮現在心頭,她表情讪讪,又不願意拉下面子道歉,隻小聲嘴硬道“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
魏參檢查了一下她左手被骨鞭抽出來的傷,道“确實有妖氣。
”
一時沒人再接話。
八人連帶零這隻妖分成兩撥,生起火,開始處理各自的傷。
魏姓人這邊,兩個人見了皿,都是賀明隽造成的。
另外,魏參和魏玖身上還有大師兄造成的拳腳上,相比之下就不算嚴重了。
而賀明隽師兄弟這邊。
賀明隽左腕上被镯子磨破了一層皮,已經被四師兄上了藥。
剩下的兩個傷員,師兄主要是被泥鳅精喂了軟骨散之類的藥,渾身沒有力氣,他脖子上的傷剛才也沒有人關心,更慘的是,他掉入水中,現在渾身濕透,夜風一吹,還有點冷。
大師兄左臂被刀劃了一道,遠沒有魏參被賀明隽傷得重。
賀明隽問“我不是給你準備了防身之物嗎”
符篆、暗器、毒藥都有。
魏玖人隻怕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
大師兄伸出右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忘了,我不大習慣用這些。
”
被人攻擊,他下意識就用拳腳反擊了。
大師兄一直沒有趁手的武器。
賀明隽本想在返回京都的路上幫大師兄留意着,若是沒有合适的,也可以找材料自己設計打造,隻是被師兄打亂了計劃。
賀明隽又瞥了師兄一眼。
他還沒開口,收到他眼神的師兄不自覺連腰背都挺直了。
頸間的傷口碰上二師兄撒藥的手,師兄輕“嘶”了一聲,忙解釋道“我沒忘小師弟留下的符紙暗器我都有用,隻是那女妖精不講武德,突然脫衣服我沒有亂看非禮勿視,我移開了視線,她就偷襲。
”
其餘的事,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說,師兄就沒提。
坐在火堆另一側的個“外人”不禁面面相觑,都有些暗自納悶怎麼那兩位師兄瞧着像是有些怕他們的小師弟呢
師兄他心裡苦小師弟一到晚上就格外吓人
簡單處理好傷之後,方才還刀劍相向的幾人此時竟能平心靜氣地聊天,至少表面上是平和的。
魏參先開口“方才你們說是為了捉妖救人,那龍女廟是你們毀的”
盡管有滿腹疑問,魏參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之事。
賀明隽懶得理人。
二師兄就隻好回答道“是,為了把妖引出來。
”
魏參又問“人已得救,那妖呢”
二師兄不知道該不該承認,就看向了賀明隽。
賀明隽沒有隐瞞“被捉住了。
”
“她可有提及那些孕婦”魏參略有些激動道。
說完這句話,魏參或許是意識到一直是自己提問有些不妥當,就主動解釋“我們是受一位夫人所托,來調查此事的。
妖要除,那些無辜之人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
”
賀明隽“那妖暫時開不了口,不如我們先聊一聊和彼此相關又更感興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