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看着她水靈靈的杏眸,一如第一次見到她。
那時他幾乎已經凍到沒有知覺了,隻聽到耳邊依稀有人在脆生生地喊着‘漂亮姐姐你别怕啊我來救你了’。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小倉鼠念圓溜溜的眼睛,映入他眼簾。
後來在醫院醒過來……
他臉黑了。
因為她以為他是漂亮姐姐,得知他是哥哥之後,還扁了扁嘴。
嘁——他明明穿得黑色帥氣滑雪服,哪裡像女孩子了?
不過,他還是決定一輩子對她好,報答她。
因為塌下來壓住他的雪堆下面,是冰冷的湖水。
他兩條腿都泡在冰冷的雪水裡。
如果沒有她那麼快把他從雪堆裡扒拉出來,他就算能夠等到救援人員,兩條腿也會廢掉。
可是,他是怎麼報答她的救命之恩的呢?
如果那天她沒有遇見他,沒有救他,謝家就不會對姜家那麼好,他媽也不會撮合他和她。
他就不會喜歡上她……
如果他沒有喜歡她,她不曾出現在他的世界裡,溫彥廷就不會因為他,而去傷害她。
謝無妄驟然将姜念抱緊,将她腦袋按進懷裡。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怕他說出下面的話之後,她眼裡會出現……厭惡,憎恨。
或是……委屈。
無論哪一樣,都是他不能承受的。
“謝無妄……”姜念有點透不過氣了,喊了一聲,掙紮了一下。
謝無妄放松了力道,但并沒松開她。
他眼底浮現幾絲霧氣,低低地開口:“傅夫人不想傅淩琛向你求婚,所以讓傅管家在傅淩琛求婚之前,把你迷暈帶走,送出國外永遠不讓傅淩琛見你。
”
姜念微微一震!
傅夫人的計劃,是把她送出國外?
那也就是說……
“但溫彥廷給傅管家的,并不是傅夫人以為的,将人迷暈的藥。
”謝無妄嗓音輕顫,“而是,溫彥廷秘密研發的一種新型毒素,會讓人放大心底的恐懼,出現幻覺,最終……”
是他的錯。
他不夠相信,不夠了解姜念念。
他應該知道,姜念念那麼勇敢,怎麼可能因為那一晚,就性情大變,甚至抑郁、狂躁,傷人傷己?
她連她親生的兒子都不愛。
這怎麼可能是她?
他早該懷疑的!
而不是,讓她生生受上五年的苦,最終那樣寂寥地死去……
兩行滾燙的淚,從謝無妄漂亮勾魂的桃花眼底,緩緩流了下來。
“他、他為什麼這樣做?
我根本沒得罪過他。
”姜念震驚無比,她跟謝無妄鬧掰之前,和溫彥廷關系不錯的啊。
而之後,盡管她和謝無妄絕交,成了死對頭,溫彥廷對她還是客客氣氣的。
她也沒找過溫彥廷的麻煩。
溫彥廷怎麼會這麼恨她?
“念念。
”謝無妄閉眼,“當時在遊艇上,能給我酒裡下藥而不被我察覺的人,隻有溫彥廷。
”
難怪,老爺子之前,曾無數次對他說過,謝家人,不該對身邊人有‘信任’這種東西。
因為有時候,信任會……緻命。
但溫彥廷是誰?
是在他15歲剛入軍部時,挺身替他擋了敵人緻命一刀的人。
跟姜念念當年對他一樣,有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姜念念說的那些話,他根本不會想到去查溫彥廷。
而軍部查出來的結果……和傅淩琛今天告訴他的個人推測,完全吻合。
“你是說,我中的藥和你中的藥,不是同一種?
”姜念真愣住了。
“是。
”謝無妄埋首在她頸窩,仿佛這樣可以驅逐心底的寒冷,“一種是毒素,能長期潛伏在你身體裡;一種,是意亂情迷的藥,一晚之後就沒了。
”
可以說這個計劃,天衣無縫。
之後姜念出現的任何異常,都無人發覺。
他,傅淩琛,醫生,姜家人謝家人——全都以為那是姜念被他傷害之後導緻的。
加上溫彥廷當時也在謝家醫院,想換掉姜念抽皿的樣本,或者調換皿液結果,輕而易舉。
“那我現在……”姜念忽然腦子一痛,零星的記憶破碎拼湊在腦海裡。
莫名令人窒息。
但隻是一閃而過,她就在男人溫暖的懷裡得到了喘息。
“晚上,我們去做個全身檢查。
”謝無妄本來打算馬上就帶她去檢查的,但他不想那麼急,讓觀衆胡亂猜測。
而晚上,則可以找個離開的理由。
今天剛好是周五,謝川下午就放周末了。
他們夫妻回一趟别墅,陪兒子團聚,理由再正當不過。
“好。
”姜念聽完五年前的真相,雖然覺得有點莫名炸裂,但也還算平靜。
她想,可能因為自己沒有那些痛苦的記憶吧。
所以像聽别人的故事一樣。
“老婆。
”
男人忽然低低地喚她。
嗓音很蠱惑人心。
癢癢的感覺被他從心底勾出來,蔓延到全身。
她耳根一燙,輕咳一聲:“幹嘛?
”
“你是因為我,才受到這無妄之災。
”謝無妄飽含自責與痛苦的眼神,懷裡的女人沒有看見,“你會不會……”
怨我?
恨我?
離開我?
“哦,你名字取得好,我有什麼辦法?
”姜念故作輕松地打趣道。
謝無妄。
無妄。
那她要喜歡他,不就得承受一次無妄之災麼?
“老婆。
”
謝無妄驟然松開緊抱住她的雙手,握住她單薄的肩膀,猩紅的桃花眼定定攫住她略訝的水潤杏眸。
“你答應我,不管以後你能不能想起過去的五年,你都不離開我,好不好?
”男人的嗓音,沙啞中帶着哽咽,讓人心疼。
姜念念,最重承諾了。
隻要她答應,她一定不會食言。
他知道他卑劣,趁她不記得那些痛苦的記憶,向她索要承諾。
可他……
已經離不開這樣溫柔美好的她了。
這短短半個月的溫馨,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
姜念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謝無妄啊?
她心疼得渾身都不舒服。
頓時踮起腳尖,吻上男人那顫抖的薄唇。
男人一僵!
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退開了。
“我答應你。
”
她溫柔地看着他,夕陽在她眼底,氲出一道絕美的金光。
“不管姜念以後會不會想起過去的五年,都不會離開謝無妄——就算死,也和謝無妄糾纏到墳墓裡。
”
她輕聲地,堅定地。
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