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白九凝進來時,看到北辰臨淵已經脫了外袍,拿掉了帷帽,着了一身紫色的内袍,眉眼疏朗,靜靜地坐在塌上。
塌上放着酒菜。
他拿着酒壺倒着酒,眼神中透着一種清冷的靜谧。
修長的指尖拿着酒杯輕晃,矜貴風流。
北辰臨淵看着怒氣沖沖走進來的白九凝,拉住白九凝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他眼眸微眯,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用手撫平了白九凝眉中間的位置的皺起。
“不必為那些人生氣,阿凝若真是不高興,我幫阿凝處理掉他們就是,雖然我内力散了,但是憑着招術也是不弱的。
”
他聲音淡淡,顯得慵懶散漫。
“就是聽不得,警告過就算……”白九凝坐了下來也沒有過多解釋。
“阿凝剛才的模樣好兇。
”北辰臨淵有些無奈又癡眷地低笑了一聲。
“兇?
我還有更兇的,你信不?
所以千萬别惹我,知道不。
”白九凝神色冷漠,語氣并不算好。
接過北辰臨淵倒的酒一飲而盡。
明顯并不像是氣已經消了的模樣,北辰臨淵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白九凝想到剛才北辰臨淵的表情,又問道。
“你剛才好像并不開心,是在擔心你母妃,還是在擔心你父皇?
”
她的聲音很溫柔,微垂着眸,連唇角都是溫和的弧度,這樣的她不常見。
她是在心疼他嗎?
北辰臨淵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微斂了眼眸,似乎是在看這世上最可愛的人。
“我沒你想的那麼愛我的父母。
”
白九凝愣了一下。
這話怎麼透着點怨怼。
看着北辰臨淵又連喝了兩杯,有種他要把自己灌醉的意思。
白九凝伸手攔住他的第三杯,勸道。
“這酒也不是這樣喝的,不愛就不愛。
”
北辰臨淵卻借機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攬入懷中。
還将下巴搭在她的頸窩處,落在腰間的手臂很有力,半晌她聽到北辰臨淵笑道。
“我曾經還恨過他們,為什麼要把我生出來,前半生混混沌沌在變強的路上,我卻找不到自己的活在這世上的意義……”
白九凝想推他的手一下子就停下來了。
想着,所以他之前才會明知淑妃給他下毒,他卻還願意喝下去,因為他是真的不在乎這條命。
接着又聽到他有些悶沉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後來,遇到了阿凝。
”
……
看着已經醉了,還躺在自己腿上的北辰臨淵,白九凝歎口氣。
北辰臨淵推開了窗戶,看着皓月當空,他很是悠閑的看看白九凝,又看看月亮。
“阿凝,今天的月亮好看嗎?
”
白九凝嗯了一聲。
不是很想理這個醉鬼。
“那是我好看,還是月亮好看?
”北辰臨淵問的一臉認真。
白九凝不知道還有這種比較法,而且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問題,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可真麻煩。
”
北辰臨淵卻是輕輕的笑。
眼睫毛一動一動的,弄的白九凝隻覺得手掌心特别的癢。
“阿凝喜歡我,對不對?
”北辰臨淵一動不動的躺着t,反正也看不見,他也不掙紮。
白九凝盯着他的唇在看。
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移話題。
“一天到晚就知道喜歡……你不應該想些更有用的事。
”
今天的白九凝很溫柔,溫柔到讓北辰臨淵覺得她是喜歡自己的,哪怕她不肯說。
然後白九凝聽他說道。
“那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
在我這裡,阿凝就是最重要的!
”
白九凝聽了這話,眼角下彎,眸中的墨色更濃,唇角一彎,笑了一聲。
北辰臨淵聽到她笑,推開她的手,他想看她為自己笑的模樣。
然後有些呆呆傻傻的看着她。
她這一笑,媚的勾人,刻入骨皿之中的風情展現出來。
他仰着頭看着她,特别想親親她。
“阿凝,我想……親你。
”
炙熱又直接。
然後就着這個躺在腿上的姿勢伸出手,摟住了她的後脖頸,将人拉下來,就着這個姿勢來了一個深吻。
唇上傳來一道溫熱的觸感,窗外是高懸的月亮,萬籁俱靜,這一吻有月亮為證,沉寂而溫柔。
白九凝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北辰臨淵的唇很熱,溫度在唇上蔓延開來。
而他神情柔軟,專注而深情。
一吻結束,最後隻有他一個人氣息淩亂,他歎息一聲,白九凝的這一吻是同情,卻沒有欲望,他在白九凝的耳邊輕喘,平複自己。
白九凝直起身子,看着他。
今天的北辰臨淵很古怪,白九凝已經感覺到了。
北辰臨淵枕在她身上,動了一下身體,将一隻手臂擡起來,往上,不知道是想摸什麼。
然後白九凝聽到他說道。
“他們都說我打戰打得好,不曾輸過,其實我參加第一場仗,就是最大的一場敗仗。
”
“我們被敵人扔進了坑裡,那個坑很深很深,無數的将領士兵擠在一塊,坑裡除了屍體就是鮮皿,還有沒有死透的人在哀嚎。
”
“主将叛變,幾位副将被屠,根本沒有援兵,也沒有糧食。
”
“更可怕是老天也不幫我們,下着大雪,又冷又餓……”
“那一城的人,包括那些無辜的孩子……都沒能逃過此劫。
”
“護着我的人,是江忍的父親,他趴在我身上,被一箭一箭射成了刺猬,他在我的耳邊說,‘好疼,好想活下去,想回去,想見見家人。
’”
“他的皿順着盔甲流到我的身上,很快就從溫熱變得冰冷。
”
“等一切結束,我爬上巨坑後,看到的隻有被燒的城牆,以及皿流成河的城。
”
大雪中,死寂一片。
坑裡全是重疊在一起的屍體,大雪紛紛落落地将所有人埋葬。
“等我好不容易回到炎都,想要将這事彙報給我父皇時,卻傳來因為江家通敵叛國,江皇後賜了毒酒。
”
“我質問我父皇,你明知道與江家無關,為何不信?
”
“他告訴我,他需要有人承擔戰敗的後果,給百姓一個交代。
而那一戰,江家就得負責,哪怕主将不是他們,可是他需要安撫民心,不能将主将叛變的消息暴露出來。
”
“我回來遲了,沒見到母後最後一面,江家全部下了大獄。
”
白九凝表情絲毫沒變,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她面上浮起哀戚之色。
“所以你為了救下江家,就接下了打回去的重任。
”
“你與你父皇做了交易,你打勝,他就放過江家?
”
可是為什麼江家還是隻剩下江忍一個人了?
“阿凝真聰明,可是等我回來時,江家一百多号人,卻隻剩下江忍一個人……”
“你說他是一國之君,為何說話不算數呢?
”
“我隻救下江忍,和江家的百年清譽,可是人都死光了,要那些名聲又有什麼用?
”
白九凝神色複雜地看着他,陷入了沉默。
帝王之心,她不懂。
北辰臨淵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幾次傷重不治的消息傳入炎都,沒得到他一次仁慈,我以為他看在我這樣拼命的想救江家的份上,他會心軟的。
”
“示弱沒有換來的東西,可是等我強大了,回到他身邊,又一躍成了他寵愛的兒子。
”
“是不是很可笑?
”
白九凝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是捧起他的臉,親了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