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蠢蠢欲動,崔維桢卻渾然不懼,冷靜從容,似乎李勳道于他不過是跳梁小醜而已。
“不過是區區縣令罷了,李大人,并不是攀附上區區禮部郎中,你就能一手遮天了。
”
李勳道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若對方是無名無姓的小人物,他可以随意捏造罪名,不費吹灰之力把這樁醜事壓下去,但崔維桢不是,他出生世家,還是王學政的弟子……
不管是把人關起來,還是殺人滅口,他都承受不住王學政的報複。
他有了顧忌。
崔維桢冷冷一笑,眼神殺意不減,“你最好祈禱蘇映懷現在死掉,不然,今日之仇,我必定百倍嘗之。
”
眼看着他抱着人離開,衙役們面面相觑,覺得事情鬧大了。
崔公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們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勳道,“老爺,這人……”到底要不要抓?
李勳道沒說,隻是讓人把蘇映懷帶回去等大夫,他則是匆匆去了書房,再過不久,就有小厮拿着信件,去馬廄挑了馬,匆匆離城而去。
崔維桢冒着風雪,抱着葉蓁蓁回去崔府,一路上被風雪刮得皮膚皲裂皿紅也不顧,渾身陰沉淩冽的氣勢,比風雪還要刮人。
崔大娘看他這時回來,吓了一跳,還未等發問,就見他懷裡抱着一個人,那人被鬥篷遮掩得嚴嚴實實,但露出的繡花鞋,卻是葉蓁蓁無疑。
“這是怎麼了?
蓁蓁出什麼事了?
桢哥兒你怎麼抱着她回來?
”
崔大娘不知猜到什麼,臉色發白,身體一直都在顫動,若不是強忍着,怕是早就暈過去。
崔維桢目光落在崔大娘身上,臉上終于有了活氣,“出了點事,娘,此事容後再談,您先讓人去叫位大夫來。
”
“好,好,好。
”
年輕人腳程快,直接吩咐洪知遠去叫大夫,想起竈房裡一直準備着熱水,不知崔維桢需不需要,她也去打了盆熱水準備着。
崔維桢抱着葉蓁蓁回房裡,替她換下了身上濕漉髒污的衣裳,又用幹淨的毛巾,避過她腦袋上的傷口,剝掉冰塊,絞幹冰水。
即便收拾了一番,端了熱水進來的崔大娘,看到葉蓁蓁這副慘狀,也難掩震驚和心疼,她有太多的疑惑,但看兒子難看的臉色,還是忍了下來。
隻是心中不住地擔心,蓁蓁為何會昏迷不醒?
崔維桢全部心神投注在葉蓁蓁身上,無暇理會崔大娘,看到有熱水,便沾濕帕子擰幹,在她臉上小心擦拭,在觸及他紅又腫的雙頰時,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可t怕。
崔大娘試探地摸了摸葉蓁蓁額頭,發現溫度高得吓人,“這是染了風寒了嗎?
體溫這麼快就變高了?
玉秀,快去煮些驅寒的姜湯來。
”
玉秀連忙跑下去,結果在門口撞到人,原來是大夫到了。
大夫幾乎是被洪知遠拖着過來,這會兒氣喘籲籲,知道救人要緊,也沒空計較這莽撞的丫鬟,連忙進去。
崔大娘急得不行,“大夫,您快看看,我兒媳婦怎麼昏迷不醒?
是不是傷着腦袋了?
”
葉蓁蓁現在身上的傷也很嚴重,但也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崔大娘害怕她被撞到了腦袋,這才是最麻煩的。
大夫神色一整,立馬在小凳坐下,凝神把脈。
時間漫長又難捱。
崔維桢守在一旁,連呼吸都覺得漫長,心裡像是有把火在炙烤,燒得他坐立難安,心神顫動。
他終于忍不住問道,“大夫,怎麼樣了?
内子到底是什麼情況?
”
大夫沒有回答,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結束診脈,神色憐憫、複雜和敬佩。
“這位小娘子中了情藥,最終耗盡體力昏迷的。
她身體虛弱,受了重傷不說,還邪風入體,今晚必會高熱,若是不能退熱,她就危險了。
”
能夠扛了這麼久的情藥,這位小娘子實在是性情堅韌之人。
崔維桢臉色有瞬間的空白,“情藥?
”
“郎君不必擔心,小娘子雖然中了情藥,但登徒子未曾得手。
”
大夫以為他介意,特地解釋了一句,“小娘子的高熱是情藥造成的,等到藥效退了,自然會恢複正常。
”
到時候就成風寒高熱了。
崔維桢緊緊攥住雙手,俊臉甚至有壓抑不住的猙獰,他以為蘇映懷用強,沒想到還用了情藥。
這樣的敗類,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他勉力壓制住心中的殺意,顫抖着聲音問道,“大夫,内子身上的藥性要如何解?
”
夫妻敦倫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不過……
“小娘子昏迷不醒,不宜勞累,隻等一個時辰,藥性便能失效。
”
還要一個時辰。
單憑葉蓁蓁身上的滾燙,便知她承受着何等煎熬痛苦,也不知之前是怎麼撐下去的,崔大娘聽着都覺得心疼,更别說崔維桢了。
“有勞大夫了,還請大夫暫住府上,有什麼需要的藥材,盡管吩咐我們去買。
”
崔大娘體貼兒子,覺得他需要獨自冷靜一下,便帶着大夫下去開藥了。
事實上,崔維桢前所未有地冷靜,仿佛方才的隐忍和猙獰未曾出現過一樣。
他取出藥箱,先是用藥膏給葉蓁蓁敷臉,才取出白酒,一遍遍地擦拭她的身體,替她降低身體的溫度,一個時辰過後,燥感終于退去了。
大夫被叫進來,把了把脈,肯定地點頭,“情藥退了,我已經讓下人熬了藥,等小娘子喝了藥,能不能扛得過今晚,就看天意了。
”
天意嗎?
崔維桢臉色愈發陰沉,等到玉秀煎了藥端進來,根本不用她伺候,直接就接過來。
他要親自喂。
隻是葉蓁蓁昏迷不醒,根本不能獨自喝藥,崔維桢不願意捏開她下巴造成第二次傷害,而是把藥含在嘴裡,慢慢地哺喂進去。
葉蓁蓁雖然昏迷,但還有吞咽的本能,雖然有溢流出來的藥汁,也都被崔維桢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幹淨了。
崔大娘站在門口直抹淚,她好端端的兒媳婦,怎麼就遭了這樁無妄之災呢。
今晚,她能不能扛得過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