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執端突然發現,承認錯誤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祖母與娘親一樣,對他寬和且包容,明明哥哥願意與他同甘共苦,下午把檢讨書交給夫子時,更是換得他老人家一個贊許的微笑。
娘親說得對,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傍晚散學,崔執端蹦蹦跳跳地從魏王府走出來,葉蓁蓁就在門口等他,見此不由一笑:“執端小朋友,你的心情很好嗎?
”
“嗯。
”
崔執端矜持地抿起嘴角,眼睛卻是亮晶晶地看着她,一副“娘親你快問問我”的意思。
對了,她家兒子還是個小傲嬌呢。
然而他并未能如願,因為崔執明替他回答了:“今日弟弟在課堂上回答問題,得了夫子的誇獎呢。
”
崔執端雖然覺得略有不足,但并不妨礙他的嘴角翹得更高了。
葉蓁蓁饒有興緻地看着兒子戲精的小模樣,沒忍住低頭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笑眯眯地誇道:“兒子,你真棒!
”
如果屁股後面有小尾巴,崔執端小朋友的小尾巴現在估計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葉蓁蓁好笑地搖了搖頭,把剛剛在街上買的兩串糖葫蘆遞給兩個孩子:“這是我剛買的糖葫蘆,可甜了,你們快吃吧。
”
“耶,我最喜歡吃糖葫蘆了!
”
“我也是,謝謝叔母。
”
兩小孩高興極了,迫不及待地把糖葫蘆往嘴裡一咬,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崔執端呼噜呼噜地吃得起勁兒,像頭小豬似的,崔執明還記得叔母,停下來問道:“叔母,您吃過了嗎?
”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短,但他清楚地知道叔母喜歡研究吃食,也喜歡吃食,若是換成六叔家的柳叔母,他肯定不會問這種問題——但凡貴夫人,似乎都不會吃這種街邊小食的。
“當然吃過了。
”
葉蓁蓁回味了一下口腔裡未散的甜味,笑眯眯地說道:“不然叔母怎麼知道味道是甜的呢?
”
當然,她吃了兩串這種事,就不必告訴小朋友們知曉了。
“現在時辰還早,旺仔,要不要去衙門接你爹爹下班?
”葉蓁蓁把倆小孩送入馬車,開口與他們商量道。
崔執端眼睛一亮,立馬瘋狂地點頭:“好呀好呀,我還沒去過爹爹的衙門呢。
”
崔執明也是一臉地期待。
傻孩子,戶部衙門豈是旁人随意進出的?
不過是在門口等着罷了。
不過她也沒詳細說,隻讓車把式轉頭往皇宮走去,到了皇宮門前的神武街,再右轉,盡頭處就是戶部衙門了。
此時還不是下衙的時辰,衙門口的侍衛正百無聊賴地打着盹兒,聽到馬蹄聲就立馬醒了過來,睜眼一看,立馬樂了,嘿,是熟人。
“吳海兄弟,你怎麼才來?
大人們都快下衙了。
”
吳海是景甯伯府廚娘吳婆子的兒子,經常奉命給郎君送吃食和冰炭,戶部衙門的侍衛都認識他了。
他笑着與對方打了個招呼:“趙大哥,您誤會了,我不是來送東西的,今日我家夫人和小郎君有空,特地過來等候郎君下衙的。
”
我滴乖乖,侍郎大人有汗皿寶馬,一下衙就能回府,有什麼好等的?
即便心中腹诽,也不妨礙趙侍衛在聽到甯國夫人後肅然起敬,連忙與同僚前來見禮:“屬下不知甯國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夫人見諒。
”
葉蓁蓁拉開了簾子,沖他們點了點頭:“是我冒昧來訪,唐突了你們,你們不必見外,盡管回去值守便是。
”
倆位侍衛擡頭,這才看清甯國夫人的相貌,果如傳言中清豔脫俗,落落大方,與他們家郎豔獨絕的侍郎大人,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趙侍衛壓下眼中的驚豔,誠懇地說道:“請夫人與小郎君務必進衙門一坐,若是大人知曉我等怠慢了您,日後就沒機會吃到貴府的美食點心了。
”
這倆侍衛還真是個妙人兒。
葉蓁蓁不願為難人,但又覺得随便進戶部衙門不好,正左右為難之際,下衙的鐘聲響了。
仿佛是等待許久,衙門的大小官吏迅速湧到門口畫卯領腰牌,又像流水般離開,這樣浩浩蕩蕩的場景,與後世公司下班的場景有得一拼。
莫管古代或現世,都是苦命打工人。
葉蓁蓁感慨不已,連忙讓吳海駕馭車輛避退道一旁,免得堵住别人的路,趙侍衛兩人也沒再請他們金衙門休憩,反倒是一名侍衛往裡頭走了,也不知是幹嘛去了。
忽然,外邊有人驚呼一聲,葉蓁蓁掀開簾子一看,才發現是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終于來了。
葉蓁蓁看得入迷,一時忘記把車簾放下來,直到兒子在旁邊小聲問道:“娘親,那位叔叔是誰?
他一直盯着你看,好生失禮。
”
葉蓁蓁恍然回神,頓時與窗外的恪王對上了視線。
他怎麼在這兒?
葉蓁蓁顧不上多想,立馬把車簾放下來,淡淡地與兒子說道:“那位是恪王,日後見着了,最好遠遠避開。
”
難怪娘親見了親王也不下去見禮,原來是仇人,崔執端和崔執明都暗暗記了下來。
沒讓他們等多久,外邊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們怎麼來了?
”
葉蓁蓁驚喜地打開車簾走出去,就見崔維桢出現在馬車前,他應該是匆匆出來,傘也沒來得及打,發冠、肩頭都落下不少雪,但在來去匆匆的人影中,他挺拔颀長的身姿,依舊奪目。
“我們特地來接你回府。
”
葉蓁蓁眉眼間綻放出妍麗的笑意,上前牽住他幹燥寬厚的手,略有得意地說道:“我來得正巧,瞧,天都落雪了,你若騎馬回家,肯定要受寒。
”
周圍都是屬官來來往往,但崔維桢不願避諱來自妻子的溫暖,反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誇她:“多虧蓁兒有先見之明,使我免受風雪苦寒。
”
葉蓁蓁得意地翹起了嘴角。
車内的旺仔聽了,也不甘寂寞地喊道:“爹爹,還有我和明明哥哥呢。
”
崔維桢朝他們望去,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