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葉蓁蓁并未深想,并未發覺恪王不可告人的心思,但她對崔維桢的情緒敏感的很,很快察覺到他不高興。
兩人正在回府的馬車上,車廂的軟塌是被改造過的真皮沙發,葉蓁蓁挨着崔維桢坐着,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擡頭看着他線條冷峻的側臉,緊抿的唇角微微向下,昭示了此人心情不好的事實。
擡頭在他唇角輕啄了一下,待對方看過來時才問道:“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你若是不想我去慈幼書院,我可以不去的。
”
崔維桢無奈極了,蓁兒但凡把她察言觀色的本事用在恪王身上,就不至于如此不明就裡了,但是他又不願她的目光落在恪王身上,見她壓根兒不把對方放在心上,他心裡又覺得高興,整個人矛盾極了。
“沒有,你若是想去慈幼書院,到時候我陪你就是。
”
不是因此不高興,難道是因為他快要離京一事?
想到這裡,葉蓁蓁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若是要另造書院,你豈不是要離京一年半載?
到時候天南地北到處跑,怕是很辛苦。
”
崔維桢聞言沉默下來,半晌才道:“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快離京,總得等到你生完孩子再走。
”
那也隻是半年的功夫了,想到崔維桢不能在家與她一起見證孩子的成長,葉蓁蓁心裡失落極了。
崔維桢估計也想到這一茬,臉色也有些不對,一時間車廂内安靜下來,氣氛凝重得讓人心慌。
這樣若有若無的愁緒一直到慈幼書院竣工禮當日,葉蓁蓁決定帶葉芃芃前往,因為是休沐,崔維桢也陪着她們一起去。
虎娃已經從書院回過一趟,看起來對書院生活适應良好,葉蓁蓁和葉芃芃兩個當姐姐的都放下心來,葉芃芃謹記娘親的吩咐,要照顧好姐姐和弟弟,因此最近都留在府裡陪伴葉蓁蓁,幾乎推了全部的邀請,葉蓁蓁勸不得,隻好趁着今日的時機,帶她出來放放風。
慈幼書院就建在慈幼院附近,馬車一路往南走,最後在保康街停下,慈幼書院就在保康坊内了。
街上已經停滿各式各樣的香車寶馬,這或許是保康街最熱鬧的一天,附近沒見過貴人的百姓和孩童們都好奇地過來湊熱鬧,對一輛輛鑲着寶石、綢緞做面的馬車指指點點,歎為觀止,待看到盛裝打扮,宛若天上神人的婦人女郎和郎君們時,眼裡的卑怯、羨慕和向往掩都掩不住。
這些來往的貴人,對他們這些微不足道的老百姓不肯多吝啬半點目光,在金吾衛的護送下進入了保康坊,倒是一位後來的夫人,看起來跟天上的觀音菩薩極了,人極好看又慈善,居然還給人賞了銀子。
這人便是葉蓁蓁。
她下了馬車,才知道外頭有這麼多看熱鬧的老百姓蜂擁做一堆,若不是兩道有金吾衛守着,他們怕是要擠上來。
雖然已經是九月份,但秋老虎威力不僅,天氣熱得很,葉蓁蓁看到擠在人群堆中的婦人,竹簍上背着一兩歲的孩子也來湊熱鬧,那孩子被渾濁的空氣悶得面色通紅,不停地在竹簍裡掙紮,但那婦人未曾發覺,依舊與周圍人對他們品頭論足,半點也不關注自己的孩子。
葉蓁蓁作為快要當娘的人,滿腔的母愛泛濫,最看不得孩子受苦,便讓玉秀拿了賞銀給那位婦人,好教她到别處避一避,免得讓孩子繼續遭罪。
崔維桢下了馬,循着她的目光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淡漠的視線隻有在看到葉蓁蓁時才有了溫度,他習慣性地攙扶上她的手臂,牽着她進入了保康坊。
葉芃芃落後半步,跟在姐夫姐姐後頭,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緊随而去。
在他們離開後,圍觀的百姓們頓時熱火朝天地議論了起來。
有人羨慕道:“那位夫人是誰?
可真好看,長得像是廟裡的菩薩似的,連心腸都好,那丫鬟送過來的賞銀雖不知有多少,但那裝銀子的荷包是上等的面料,能值二兩銀子呢。
”
“你連崔夫人都不知曉?
前兒個你去茶棚喝茶,不是才聽了說書先生說起這位夫人的故事嗎?
”
“原來這位就是崔夫人?
”那人驚道:“果然如說書先生t所言,是個鐘靈毓秀的女才人,與崔狀元當真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
“可不是麼,崔狀元和崔夫人的相貌可真出衆,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真真是和天上的神仙一般。
”
“可不是麼,崔夫人的才貌,連尚書府的千金也比不過的。
”
……
他們正說着,又有一輛馬車停下來,馬車上挂着“風府”的牌子,已經有見多識廣的人普及起來:“快看,這就是風尚書府上的馬車,也不知來的是什麼人。
”
很快,馬車上走出一位娉娉婷婷的女子,相貌談不上絕色,但也有一番溫婉端莊的風姿,當值的金吾衛似是認識她,口稱“七姑娘”。
“是禮部尚書府的嫡次小姐。
”
先前普及的那人再次開口,說道:“這位就是在進士放榜當日抛繡球招親,與崔夫人在鳳鳴宮三戰三敗的尚書府千金。
圍觀的百姓們頓時激動了!
他們聽了這麼久的八卦逸聞,今日終于見着真人,心情很是澎湃,恨不得擠上去看得清楚,金吾衛不得不武力威懾,才把局面控制住。
風玉冉受百姓的躁動影響,回頭看了一眼,隻覺得這群暴民蠻狠無禮,不堪入目,眼中閃過嫌惡之色,扶着丫鬟加快了步伐,很快就進入了保康坊。
在場的百姓們看到她的态度,心裡非常不舒服。
雖然貴賤有别,他們也被貴人漠視習慣了,但這種明顯的憎惡還是刺傷人,他們命賤如蜉蝣,但也堂堂正正地做人,她有什麼理由鄙視他們呢。
人群中有人感歎道:“尚書府千金,不及崔夫人多矣。
”
衆人不禁連連點頭,可不是麼,若他們是崔狀元,也會選人美心善的崔夫人,而不是虛有其表的尚書府千金。
對他們來說,這隻是貧瘠生活中難得一現的熱鬧罷了,待街上再無馬車停靠,圍觀的百姓們漸漸散去,街上空餘金吾衛和香車寶馬,很快就恢複了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