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并沒有久留,很快帶上崔維桢的仕女圖進宮了。
今日是法會,諸事繁雜,虛雲禅師作為方丈也不能空閑,方才的座談已經是忙裡偷閑了,沒過多久又有僧人來請示,要他處理事情。
崔維桢見此,便與便與葉蓁蓁告辭,虛雲禅師也沒客氣挽留,讓他們有時間再來,相國寺的大門永遠為他們敞開。
兩人行走在幽靜佛香之中,葉蓁蓁終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了出來,“維桢,魏王他與你關系很好嗎?
”
她從未見過魏王,不知其性格如何,但她在前世見多了出身不凡的豪門貴族子弟,他們雖然表現出親和的态度,但骨子裡高人一等的矜持是改變不了的。
魏王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尊貴的身份比起前世的豪門子弟有過之無不及,可是他身上絲毫沒有他們的矜貴,平易近人得過分了。
他待崔維桢,仿佛就是感情親厚的師兄弟似的。
但是,這可能嗎?
崔維桢知道,葉蓁蓁在某些事情上,總有異于常人的犀利和敏銳,她能看出魏王的不對勁,他一點也不驚訝。
他并沒有瞞着她的意思,與她微微道來,“當初父親被陛下認命為太傅,替諸位皇子公主授課。
因此,不僅僅是魏王,任憑哪位王爺和公主,都能和我扯上師兄弟的關系。
魏王待我不薄,不過是想拉攏我罷了。
”
原來如此。
不過葉蓁蓁又産生了新的疑惑,“魏王為何要拉攏你?
”
崔維桢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魏王禮賢下士,收攬人才是沒錯,但不必如此自降身份——對于一位親王來說,他的态度實在是太親和了。
“因為父親。
”
崔維桢一針見皿地指出問題所在,“父親乃陛下的肱股之臣,陛下心中還存着許多君臣情誼,日後肯定不會虧待我,魏王提前拉攏我,不僅可以收攬人才,可以在陛下面前争取印象分,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
葉蓁蓁沉默下來,許久沒有講話。
她的眉宇微微蹙起,清豔的眉眼中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愁緒,崔維桢心尖微動,忍不住替t她撫起額間淩亂的鬓發,露出嬌豔可人的紅梅,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
葉蓁蓁欲言又止。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相國寺門口,到處都是香客遊人,并不适合談話,她忍住心事,說道,“回去再說吧。
”
她原本還想着遊園後在坊内逛一逛,現在是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崔維桢眉頭微皺,“好。
”
因為鬥畫一事,後山梅林的詩會沒再舉辦,遊園亦是如此,楚凝嫣三人在葉蓁蓁和崔維桢被虛雲禅師邀請叙話後,就回家了,她們約好了改日再叙,因而葉蓁蓁無需與她們道别,直接坐上馬車回去。
崔維桢騎着紅雲跟随在側,一路無話。
崔大娘看到他們一起回來,十分驚訝,“桢哥兒今日不用上學嗎?
怎麼和蓁兒一起回來了?
”
“下午休息,無需上課,兒子便去相國寺接蓁蓁了。
”
崔維桢解釋了一句,問候道,“娘今日在家可好?
”
崔大娘自然說好,見小兩口氣氛有些不對勁,但又不像是吵架,也沒有多問,便讓兩人回房。
剛回到房裡,玉秀就打來熱水,葉蓁蓁親自替崔維桢擦了臉,又給他擦上面霜,說道,“天氣越來越冷,都開始下雪了,日後還是坐馬車上學吧,不然你的臉都要皲了。
”
崔維桢打量着她的臉色,這次竟是沒有拒絕,應了聲好,“都聽你的。
”
葉蓁蓁哭笑不得,“你倒是說得好聽,都聽我的,也不見得你事事都聽我的。
”
聽着怨氣十足得很。
崔維桢愈發捉摸不透了,拉着她在床上坐下,問道,“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
見他重提話題,葉蓁蓁也沒再忌諱,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如今魏王和恪王奪嫡愈加激烈,你是打算摻和其中嗎?
”
對于崔維桢的野心,她是最了解不過了,方才在相國寺,她察覺出一絲端倪,才生出了憂慮。
想知道古代的奪嫡有多激烈,隻需翻看史書就知道了,在通往天下至尊的道路上,鋪滿了累累白骨,這種有可能掉腦袋的事情,她實在不願意讓崔維桢參與。
但也有一句話,高風險高回報,崔維桢身上背負着皿海深仇,若是按部就班地升遷,還不知耗費上多少歲月,若想要短時間内位極人臣,隻有從龍之功可解。
他選中了魏王。
崔維桢微怔,複雜地看着滿臉憂慮的葉蓁蓁,“你都看出來了。
”
沒有否認,就是承認了。
葉蓁蓁是他的枕邊人,對他最是了解不過,能看察覺出他的異常并不奇怪,隻是他沒想到,她對時局政事也如此敏感。
葉蓁蓁陷入左右為難。
她知道自己不該插手崔維桢的仕途,但又擔心他的安慰,糾結來糾結去,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死胡同。
崔維桢心口一跳,擡手撫平她眉眼間的皺痕,“你是在擔心我嗎?
”
葉蓁蓁點頭,直接撲進他懷裡,“我不想影響你的決定,但是……”
“我明白,我明白的。
”
崔維桢輕撫着她的腦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你放心,就算荊棘滿地,我也不會成為别人的墊腳石。
相信我,好嗎?
”
他的聲音帶着讓人安定的魔力,葉蓁蓁的情緒漸漸平緩下來,她在他結實的懷中蹭了蹭,輕聲道,“好,我相信你。
”
是的,她應該相信他。
不管是從能力,還是從家世上,崔維桢都不會成炮灰,既然他想要一搏,她願意陪他。
皇上如今身體健康,距離改天換日還遠着呢,這些時間,也足夠崔維桢成長了。
隻有足夠多的籌碼,才能在日後占據更多的話語權。
崔維桢攬着葉蓁蓁,漆黑的雙眸深邃不見底,俊美無俦的臉上,是冷肅到極緻的淡漠,攝人心魄。
即便荊棘滿地,為了懷中人,他也将開辟出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