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姜圓圓那兩人毛骨悚然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他,除非他會遁地術,否則溜肯定是溜不走的。
盡管這樣,他還是面色如常,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故意無視那像貞子一樣恐怖的目光,自顧自地往樓梯走去。
但是細心一點就能發覺到韓七錄的整個脊背是僵硬的。
不得不承認,他對姜圓圓還真是沒轍!
“要上哪兒去啊?
”姜圓圓揚聲,差點把精神高度緊張的韓七錄吓到。
他當下停下腳步,認命地轉過身看向姜圓圓問道:“回房間睡覺。
”
聽到這個回答,姜圓圓當下被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但見韓七錄又有要換身上樓的趨勢,她深吸了一口氣,極力保持鎮定道:“你先等等,跟我過來。
”
姜圓圓轉身往一個方向走,韓七錄也隻好跟上去。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嗎?
姜圓圓随手招呼了一個女傭,在她耳邊耳語了幾聲,那女傭瞥了一眼韓七錄,見韓七錄也往她這邊看來,連忙收回視線,對着姜圓圓點了一下頭,躬身走開。
看着那女傭的背影,韓七錄覺出似乎少了一個人。
“韓管家呢?
”他走到姜圓圓面前,左右環視了一圈,并沒有發現韓管家的身影。
“上次不是知道了他有個兒子嗎?
我讓他現在去他兒子那邊收拾東西了,大概明天會和你們一起上學,以後他就跟韓七錄一起在家裡住了。
”姜圓圓說着,擡起右手将手握成拳狀,用手指彎曲的關節處敲了兩下餐桌:“坐下。
”
韓七錄這才發覺姜圓圓居然把他帶到了餐桌前。
在明日輝煌的時候光顧着跟蕭明洛說起他哥哥還有他公司裡的事情了,根本沒有吃多少東西,跟向蔓葵去吃韓國料理的時候也沒有吃多少,到現在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但他可不相信姜圓圓會對他那麼好,請他吃飯。
但是談話的地方不應該是不遠處的沙發嗎,來餐桌前幹什麼?
雖然覺得疑惑,但韓七錄還是乖乖地在餐桌前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他們餐桌的椅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木頭做的,很重,單靠一隻手是很難搬動的。
“坐這裡是?
”韓七錄試探着問道,姜圓圓隻是沉默地坐在一邊,像是在等着什麼。
他也隻好等着。
安初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盤子葡萄上樓,韓家就連用來裝水果的水果盤也是相當貴的,打碎一隻這世界上都不一定有第二隻。
走到書房門前,安初夏想起姜圓圓的囑咐,騰出一隻手來敲了幾下房門。
裡面傳來韓六海喊“進來”的聲音,門并沒有關緊,安初夏輕輕推了一下門就打開了。
看到進來的人是安初夏,韓六海摘下了老花眼鏡,換了下坐姿說道:“是初夏啊。
”
“嗯!
”安初夏連忙點了一下頭,這書房她以前是很少進的,連進去打掃衛生的人也是韓管家,别的傭人還進不了,好像是因為裡面放了很多機密的文件。
這書房的書架讓安初夏瞠目結舌,書架的高度居然跟天花闆平齊,上面一點的書需要布梯子才能爬上去拿到。
但是其他東西就是很平常了,除了韓六海用的那張桌子,上面有着複雜的紋理,一看就不是普通木材做的辦公桌。
安初夏回過神來,連忙道:“媽咪讓我端水果上來,您從吃完晚飯就開始工作了,也該休息一下了。
”
随着安初夏走上前來,韓六海不動聲色地把面前的文件合上,放到了一邊,笑着說道:“辛苦你了,還讓你親自斷水果上來。
”
“哪裡,舉手之勞而已。
”安初夏說着,把水果盤放到書桌上,随手抽了幾張紙出來墊在了水果盤下面,免得水果盤上的水流到辦公桌上。
“初夏啊,坐吧。
”韓六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正好有話要跟你說。
”
韓六海的深情顯得很嚴肅,安初夏連忙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好,等着韓六海開口說話。
按照韓氏的作風,做任何事一向是以自己的利益為目的。
他們能夠接受一個毫無背景的安初夏來做未來的韓氏夫人,自然也不會隻是單單地因為喜歡安初夏。
“你媽媽離世的最後一面,你沒能夠見到。
其實,她跟我說了一些話。
”韓六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表情顯得有些複雜。
但是在商場上摸打滾爬多年的人,從來都不會輕易讓别人看透自己在想些什麼。
就算是枕邊人,也不會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和盤托出。
安初夏面色顯得有些驚訝,放在腿上的手由一開始的放松狀态變為了握緊了拳,看得出她現在有些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媽媽說了什麼。
韓六海的眸子裡流轉着深淺不一的光,那琥玻色的紋路一時變得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回憶。
安初夏不敢打斷韓六海的回憶,這個撐起整個韓氏集團的男人雖然面對自己的時候很慈祥,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但是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人覺得他再跟自己親近也是親近不起來。
半晌,韓六海回過神來,看向安初夏尴尬一笑道:“抱歉,隻是突然覺得愧疚,你媽媽最後對我說的都是一些讓我好好照顧你的話,可是現在,卻讓你傷心了。
”
他指的是韓七錄失憶的事,安初夏搖搖頭,強笑道:“您不用覺得愧疚,人死不能複生。
而且,你們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
”韓六海臉上顯出欣慰:“你放心好了,我會替你鏟除路上的障礙。
”
“啊?
”安初夏一時臉上顯得有些迷茫。
韓六海後半句話說得很輕,她聽不大清楚,隻能聽到“鏟除”“障礙”兩個詞彙。
“沒有,謝謝你的水果。
”韓六海拿了一顆葡萄放在嘴裡。
沒有什麼話要繼續說下去的了,安初夏站起身來:“那麼我就先出去了,您記得不要讓自己太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嘛!
”
“嗯。
”韓六海笑着點了一下頭,算是應予。
安初夏走出門,輕輕把門關上,連忙擡腳離開。
面對韓六海的時候,總會莫明的感覺到一絲不自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還有,當時韓六海應該是要對她說什麼的,但後來又沒有說,總覺得韓六海瞞了她什麼。
但是轉念一想,人家還有什麼東西會瞞着她的,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韓六海目送着安初夏走出門,一直到門被輕輕關上,他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散去,最終變成了一副淡漠的表情。
這副樣子,倒是跟韓七錄面對陌生人的時候的表情差不多。
安初夏的媽媽确實在離世前對他說了什麼,但不全是讓他好好照顧安初夏的話。
而是告訴了他一個巨大的秘密,就是這個秘密,讓他決心把安初夏帶回韓家,并且很快就讓她作為韓七錄的未婚妻去斯蒂蘭上課,并且向外界公開。
安初夏太過善良和孝順,即便是再殘忍的商業人,他也不忍心讓安初夏成為商業戰場上的祭品。
但是很多事情,往往沒有辦法選擇去做或者不去做。
韓六海推開那盆葡萄,将剛才他合上的文件拿到面前打開,這是一份計劃書,還沒有完善的計劃書。
計劃書的标題是:關于收購B市向家老宅的計劃書。
“嗯……”韓六海從鼻尖發出一個單調的聲調來,重新拿起了一旁的鋼筆。
樓下大廳。
姜圓圓跟韓七錄兩個人一直保持沉默,誰也不說話。
沒有過多久,韓七錄問到一股香味,那味道如果沒有聞錯,應該是可樂雞翅的味道。
這味道勾起了韓七錄肚子裡的饑餓,他還真有點餓了。
順着味道往後看去,一排女傭人一個接一個端着菜盤子往這邊走來。
姜圓圓這是要鬧哪一出啊?
“媽,你這到底是……”
“吃吧!
”姜圓圓恨鐵不成鋼地t說道:“也不管你在外面吃沒吃晚飯,你必須在家裡再吃一頓。
你知不知道,這是初夏忙活了很久自己做出來的。
”
這兜了一個大圈子,竟然隻是為了讓他嘗嘗安初夏親手做的菜。
“正好我餓了!
”韓七錄不要臉地學着安初夏的強調道:“謝謝媽咪,果然還是媽咪對我最好了!
”
“死臭小子!
”姜圓圓瞪了韓七錄一眼,滿臉的無奈。
其實姜圓圓之前不小心流掉過一個孩子,醫生告知她很難再懷孕了,好不容易懷上了,生下了韓七錄,她其實也是打心眼裡疼這個兒子。
“多吃點肉,看看你瘦成這個樣子,以後怎麼給我生大胖孫子!
”姜圓圓說着把一盤紅燒肉端了離韓七錄稍近的位置,擔心韓七錄伸手夾不到。
“有你這樣的媽嗎?
兒子還在上學就開始想孫子的事情了……”
“你這個年紀我想孫子怎麼了?
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外公就娶你外婆了!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卻是不乏溫情。
安初夏站在二樓的樓梯口陰影處,折身輕輕往回走。
他們的溫情太過灼熱,而她,再也體會不到母親帶給自己的感動和愛了。